华西都市报 -A12 浣花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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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麦场

  

□青苇
  夏至前后抢收下来的小麦,本身带着一点潮气,不利久储。若是赶上“烂场雨”,那更要想方设法把捂在袋子里的麦子晒干。
  出了梅,连着几日的烈阳高照,散去了地面的水气,正是晒麦场的好辰光。乡谚曰“朝看东南,夜看西北”,前一天西北晚霞似火,说明今天是一个艳阳天。
  清晨起来,全家出动,将一个个胀鼓鼓的蛇皮袋子运出去,要趁着日头还没出来,把麦粒铺开,能多晒一刻是一刻。
  有的人家,门前浇筑了平整的水泥坪,大扫帚小扫把清扫一番过后,拎着袋子两个角,直接将麦粒倾倒而下,用“插耙”摊开。“插耙”是一种专门用来晒场的工具,一根长棍子,前头钉着一块略弯曲的木板,整体像是一把铁锹。
  有的人家没有水泥坪或者自家的水泥坪不够用,就会把夏天睡觉用的凉席铺开,把麦子摊在上面晾晒。一番忙碌过后,整个村子,只要没有遮挡、稍微平整的地上,几乎都铺上了一层麦粒。
  一年的收成已经毫无保留地晒了出来,大家都心知肚明,晒麦——晒的是家底,是厚是薄一目了然。谦虚的,说自己笨手笨脚,得此收成全仗老天的特殊照顾;爱显摆的,拍拍胸脯说自己是怎样留心水肥,起早贪黑,精心呵护;细心的,会走到别家的麦堆旁,捧起细看,反复琢磨,甚至还放到嘴里细细咀嚼,心中暗暗与自家的麦子对比,然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阳光越来越强烈,麦粒们收缩着身子,努力挤出身体深处的水气,若是侧身静听,太阳下的麦粒隐隐传来嚓嚓之声,一股熟悉的味道随之而来——这是麦粒和阳光融合才会有的味道,让人瞬间联想到沉甸甸的收获和希望。
  有晒麦场就有看麦场,这活儿自然落在了家中留守的老人和孩童身上,晒麦场看似一份闲活,实则有诸多讲究。就说那满地的麦粒吧,如何把握好晾晒的时间,如何让其均匀适度地接收光热,都需要农人们的细细打理。
  每隔一段时间,大伙儿都会忙活起来:拿起“插耙”弓着腰,一进一退反复地翻动麦粒,一连串唰唰唰的响声此起彼伏,一颗颗麦粒翻滚跳跃。
  孩童自然是淘气的,喜欢在麦堆中找“玩头”——有的索性赤着脚,用脚板代替“插耙”,脚掌紧贴地面,在麦粒中来回“滑行”。
  这其间,少不了鸟雀们的光临,它们互相招呼着,围着晒麦场飞来飞去,趁人不备,倏忽落地,迅速啄上几口,稍有动静,它们又齐刷刷地飞向附近的屋顶、树梢或一块空地。农人看到飞落的鸟雀,就用绑着塑料袋的竹竿“招呼”。
  只不过,来回几次,鸟雀也不怎么胆怯了,有的刚刚飞离地面一两米高,人一转身,它们翅膀一划,在空中打个旋,又呼啦啦地落下。对守麦人来说,这些鸟雀驱之不尽赶之不绝,哪有那么多精力与它们“打游击”?只得有一搭没一搭地象征性挥两下竿子,祈祷这些“遭瘟的”不要把屎落在麦堆里。
  当太阳势头减弱,收麦时间就到了。这时候,在地里劳作的人们回来了,小孩子们也加入到收麦的行列。一时间,晒麦场上全是忙碌的身影。
  女人推动“插耙”聚拢麦粒;老人使劲挥舞着手中的扫帚,确保颗粒归仓;健硕的男人们用簸箕一次次把麦粒颠抛而起,好让麦糠灰尘顺着风斜斜飘出;小孩们用小手张开蛇皮袋口,等着大人把干净的麦粒装进袋子。
  麦已归仓,黄昏慢慢覆盖整个村落,晒麦场逐渐归于平静,炊烟袅袅起,各家门前的小饭桌也摆起来,不时有凉爽的风从田垄那边习习吹来,夹杂着一股水稻田特有的气息,大伙儿吃着饭,高声聊着天,满心舒畅。
  大家都说,看这风清气朗,明天肯定又是一个晒麦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