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西都市报 -A14 宽窄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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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可·波罗在四川

成都安顺廊桥。(王果供图)

安顺廊桥桥头的马可·波罗像。

  

□王果

  总是有人对马可·波罗的中国之行抱怀疑态度,究其根本原因,无非是马可·波罗笔下的元朝和这些人印象中的元朝相比,落差比较大而已。马可·波罗固然没有在他的著作中写到中国人写字用毛笔、吃饭用筷子,但著名的玄奘法师也没有写到印度人吃飞饼,以及其他一些有名的风俗习惯等,然而我们可以用这样的“证据”来否定《大唐西域记》吗?
  当然,马可·波罗到过中国自有证据,最重要的证据就在他的著作里,即便是马可·波罗当年匆匆路过的四川,若不是亲身经历者,也决不能留下这样详细而惊世骇俗的记载。不信请看《马可·波罗行记》中有关四川的一段。


成都历史悠久

  1287年的夏天,著名的威尼斯商人马可·波罗来到成都。马可·波罗此行的目的地是云南,只是路过四川而已。有关成都这个城市,马可·波罗写道:
  向西骑行山中,经过上述之二十日程毕,抵一平原,地属一州,名成都府……昔是强大城市,历载富强国王多人为主者垂二千年矣……
  成都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今天的人们都知道,当年的人们则未必都知道。马可·波罗不远万里而来,他也知道成都历史悠久,超过两千年,岂非怪事?显然,从历来喜欢“炫耀”的成都人口中,匆匆路过的马可·波罗也听说了,成都不是个小地方,不可等闲视之,它是一座历史悠久、向称繁富的名城,历代多有帝王经营于此,延续不绝竟然达两千年之久。今天看来,由于有金沙遗址等遗迹的先后发现,马可·波罗写到的此点,铁证如山,并非夸张,确属事实,不是坐在书斋里胡编乱造的人敢于下笔的。


岷江航运繁忙

  “有一大江,经此大城。江中多鱼,江流甚深,广半哩,长延至于海洋,其距离有八十日或百日程,其名曰江水。”
  马可·波罗写到的大江,当然就是七百多年前的岷江,经过成都的这段江面又称为锦江。这条大江,岸阔水深,经过八十日或者一百日的遥远航程,可抵达大海,当年被认为是长江的正源所在。
  直达东吴的万里航船,就停泊在江边的码头上,“水上船舶甚众,未闻未见者,必不信其有之也。商人运载商货往来上下游,世界之人无有能想象其盛者。此江之宽,不类河流,竟似一海。”一片繁忙、繁荣的景象,令马可·波罗也不知该怎么描绘,他只是反复强调:未经亲见者,必然难于想象,也必然难以置信。如此深阔的大江,如此繁忙的江上运输,甚至让今天的成都人也难以相信,不禁羡慕。
  “门泊东吴万里船”,大量唐宋时期的文献可以证明,当年的成都锦江确实水深岸阔,码头上确实停满了往来东吴的万里航船,马可·波罗没有说谎,也没有瞎编。


廊桥生意兴隆

  马可·波罗还重点记载了当年成都城里河道上的一座桥梁:“城内江上有一大桥,用石建筑,宽八步,长半哩。桥上两旁,列有大理石柱,上承桥顶。盖自此端到彼端,有一木制桥顶,甚坚,绘画颜色鲜明。”一座廊桥,大理石为柱,木结构为顶,从桥头至桥尾,覆盖整个桥面,上绘五彩图案。这是典型的川西民俗建筑,今天到四川旅行的游客,不难在成都附近的各地见到。成都市区河道上的这座廊桥,若干年前已根据马可·波罗的描述复建起来,定名为安顺廊桥,桥头一端刻有一幅马可·波罗的画像,成为时隔七百多年,马可·波罗路经成都的一个纪念。
  “桥上有房屋不少,商贾工匠列肆执艺于其中。但此类房屋皆以木构,朝构夕拆。”当年,有很多生意人、手艺人,在这座廊桥上面谋生,一个接一个的摊档布列廊桥两侧,捏泥人、画糖画,百艺竞呈。这些摊档以木板木架构成,每天开市时搭建起来,闭市时各自拆除还家。
  “桥上尚有大汗征税之所,每日税收不下精金千量。”因为廊桥上生意繁荣,交易量大,现场甚至还专门设有税收机构,每天收取的税费相当可观。马可·波罗的记录,通过一个小小的税务所,让今天的人们可以很容易地想象到,当年这座廊桥上人来人往、生意兴隆的繁忙景象,和今天的旅游景区何其相似。而这一年距宋元战争结束,不过短短十年而已。


居民耕织为业

  出了成都城,马可·波罗一路南下,继续他的行程:“出此城后,在一平原中,又骑行五日,见有城村甚众,皆有城垣。其中纺织数种丝绢,居民以耕种为活。”
  五日的行程,若按古代日行30至40公里的速度计算,整整五天,马可·波罗都行走在成都平原南部的广大区域内,直至乐山一带。这里有无边无际的原野,有大大小小的村镇,有安居乐业的居民。这里的居民“纺织数种丝绢”、“以耕种为活”,非常准确地写出了当年四川内地乡村民众的生活状态,显示马可·波罗确实有相当强的观察和概括能力。


爆竹惊天动地

  五天行程之后,马可·波罗来到一个森林环绕、风俗迥异的地方,马可·波罗认为他到了“吐蕃州”。这个地方到底是今天的何地,人们虽不得而知,但马可·波罗记录的当地风俗,真实而生动,与今天四川西南民族地区相对照,完全准确,无可怀疑。
  马可·波罗写到当地人的“爆竹”:“其中颇有大竹,粗有三掌,高至十五步,每节长逾三掌。商贾旅人经过此地者,于夜间习伐此竹燃火,盖火燃之后,爆炸之声甚大,狮、熊及其他野兽闻之惊走,不敢近火。”
  燃烧竹子令其发出巨响,这是中国人的古老传统,当年的旅行者用这一方法震慑野兽,保障安全,也是合情合理可以想象的。“若无此竹燃火,爆炸作声,使野兽惊逃,则将无人敢经行此地。”“其声之巨,夜间十哩之地可闻。”大概马可·波罗当年初闻此种巨响,也被吓得够呛,因此他又进一步写道:“我敢断言初闻此声者,必以为世上可怖之声,无有逾于此者!”这种旅行中的细节描写,就算当年中国旅行者的笔下也未见记录,马可·波罗无从参考,若非亲历而写得如此合乎情理,是难以想象的。
  “如此骑行二十日,不见人烟”,这样,远道而来的马可·波罗渐渐走出了富庶的成都平原,来到了今天的川西南西昌、攀枝花一带,这里人烟稀少,旅程荒凉,当年的人们认为是荒蛮之地。这里被称为建都州,又称建昌,即今天的古城西昌一带。
  “境内无纸币,而以盐为货币。”马可·波罗接着写道。川西高原南部历来都是缺盐的地区,为了盐甚至可能爆发械斗,这里的人们珍视食盐,用食盐作为商品交换的媒介,也是完全合情合理的事情,外人难以想象。
  以食盐作货币的具体办法,马可·波罗在书中这样介绍:“至其所用之货币,则有金条,按量计值,而无铸造之货币。其小货币则用盐。取盐煮之,然后用模型范为块,每块约重半磅。”当年这一带的居民,以大约四两重一块的盐锭作为货币,这在历代的汉语资料中未见记载,马可·波罗为我们留下的这一历史细节,值得重视。


物产独有特色

  建都州一带的物产,马可·波罗也很留意,他提到了这里出产的麝香、生姜、肉桂等,写道:“尚有不少兽类出产麝香”,“其地亦产生姜、肉桂甚饶,尚有其他香料,皆为吾国从未见者。”均符合当地的实际,也显示作为一个商人,马可·波罗对各地特产十分留心且敏感。
  马可·波罗继续前行,来到了今天四川南端的边境一带,“骑行此十日程毕,见一大河……河中有金沙甚饶。两岸亦有肉桂树。”一条盛产金沙的大江,当然,这就是著名的金沙江。渡过金沙江,马可·波罗就完成了他在四川境内的行程,进入了今天的云南境内。云南在元朝又被称为“哈剌章”,马可·波罗写道:“渡此河后,立即进入哈剌章州。”整个行程记录一丝不乱,在没有网络搜索引擎的年代,谁也不能仅凭道听途说就可以写得如此准确,完全值得信赖。
  

(引文据冯承均译《马可·波罗行记》,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