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甘孜州泸定县的泸定桥。

江油窦圌山。

　　

□许永强

　　朱樟是个心系百姓的父母官。从知道自己要来巴蜀做官开始，就下定决心做一个爱民如子、尽职尽责、体恤民心的好官。他四处游览察看民生、了解民情，大到天灾人祸小至庄稼收成，从名留青史的英雄到街头小民，写了许多感人肺腑、发人深省的表现民生疾苦的诗歌。

壹
游名山悲百姓疾苦

　　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七月十五日子时，蜀中发生地震。朱樟写了一首《地震行》清楚记录了当时地震的情况：大地摇晃厉害感觉要翻天覆地，所有的人惊慌失措，忙乱不堪，所到之处惨不忍睹。看到本来就生活艰难的百姓遭此灾难之后的悲苦与伤痛，朱樟对此痛心疾首，恨不得自己马上生出羽翼能够飞上天宫控诉上天为何让人民受此劫难，让本来就残破不堪的大地再受此重创，他甚至责怪张衡的地震仪为什么没有起到预示的作用。所有的痛苦与折磨，全部强加给了这些弱小的生命，除了让人痛心疾首，还能做什么呢？看着他们痛苦而不能做什么帮他们减轻负担，这让朱樟很是焦急，奈何权力有限，除了做好分内的事情之外，他也无能为力。
　　朱樟在诗歌《猛虎行》中写道：“有虎有虎眈眈视，不坐箐林占平地。制人先□百步威，咆哮自矜爪牙利。乱草从风怒作声，众兽低头皆丧气。嗟尔猎户竟何为，披发鬼伥敢用事。哀哉鬼伥何其愚，结草抗杜明区区。尔仇在测忍勿报，始信虎伤多懦夫。但使侪辈不用命，虎空有皮人有阱。一朝贯满涣其群，横死原非虎为政。幽林日薄秋风哀，招汝伥魂归去来。鬼灯四散骷髅哭，来日山家卖虎肉。”把矛头指向那些空有虚名、并无实权，却欺压百姓的小人，情感充沛，既有对那些恣意欺压百姓者的愤恨，也有对百姓软弱无能、不敢反抗的痛心疾首和惋惜。朱樟相信，只要百姓能勇敢地维护自己的权利，总有一天那些恶贯满盈的纸老虎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因为长官渎职，不理民事、失察冤屈，致使多少人无辜冤死狱中，家人不得其尸身而葬，最后连尸首都找不到，只有等到寒食节的时候在路边祭奠亡灵，每到傍晚哭声一片，烟雾缭绕，烛火四照，仿佛地狱一般，让人不寒而栗。朱樟有《寒食行》诗，不仅表现出他对那些空有其名而不明察秋毫的基层官员的深恶痛绝，也有对那些无辜枉死而不得归乡安葬的无名之人的哀悼与痛惜，更有他对那些失去家庭支柱的孤儿寡母生活艰辛的悲伤与怜悯。
　　朱樟很爱游览名山大川，对于他这个第一次到西蜀的人来说，蜀中秀美的山川和佛教名山是必须去的地方。也正因如此，他结识了江油窦圌山上的了然上人和江油大匡山上的紫芝道人，并且多次和他们相约同游，谈佛论道。
　　在窦圌山，朱樟写有《飞天藏了然和尚重修》《题影堂赠了然上人》《冒雨下山别了然上人寄同游诸秀才》《九日苦雨记去年圌山登高寄了然上人》《四月八日结夏寄了然上人》《舟行百里江油诸山望之可接用赋长句别了然上人》等诗，记录了窦圌山的美丽以及和了然上人的交往。在江油大匡山，朱樟作《欲登天苍山不果遥题金光洞寄紫芝道人》《还山后踵太白出山时韵再寄紫芝道人》《送匡山紫芝道人游南部兼柬石五中明府》等诗。这些与佛道之人寄唱的诗歌，无一不表现出朱樟对那种生活的喜欢和向往。

贰
观蜀中风物寄情怀

　　成都良木丰茂、品种繁多，称得上是举国绝色无双。在郊游途中，朱樟偶遇一株杏花，花色娇艳，美态动人，他写了《丁字街题杏花》：“丁字街前水溢渠，谁家山杏著花初。似红如白斟春态，反恐徐熙画不如。曾于马上觅交柯，貌比红梅韵若何。只为廉纤春雨甚，压枝花重出墙多。为花连岁喜占年，色倩红裙浣女前。火迫春教鹎鵊唤，社公催种白沙田。”把杏花的娇艳动人表现得淋漓尽致。他带着期待的心情特意寻访海棠，海棠没寻到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各色花种，惊艳无比，他的《春游觅海棠不得有感用放翁张园海棠韵》：“长街无人十字通，花海空留春梦中。嫣然绝艳不可见，花屏欲补天无功。素闻西府足佳树，翠袖朱唇冠后宫。纷纷桃李皆妾媵，玉妃睡起香脂红。旧人园亭多凋瘵，独有燕麦摇尖风。臙脂井枯丽华死，谁家宋玉窥墙东。我欲舟行牵百丈，微情远寄晴江上。陋邦不独海棠无，羞向巴人夸锦障。”对蜀中许多品种的鲜花进行了描写，可惜的是往日的繁花似锦只能留在记忆中，现在只剩下一片颓废景象。
　　《南台赏春寄同游诸君子》描写了成都城内的春光和城外的春光：各色各样的花朵高低不同，颜色深浅不一，细小的花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轻柔的雨丝笼罩在新芽上，蜜蜂和蝴蝶围绕着花朵来回舞动迟迟不肯离去。城中赏春的人们在花丛中饮酒作乐，还能听见隔壁院子里清脆的铃铛声和孩子的嬉笑声，晚来风急垂落残红无数。而城外地方比较开阔，自由欣赏无拘无束，春光更比城内的惊艳，放眼望去大片的杏花之处是隐约可辨的村落，倒垂的繁茂柳荫下是依稀可辨的小路。城内城外两种景色，让人喜不自胜目不暇接。
　　在蜀中的十年时间，朱樟四处参观，曾经到过川西南西昌、康巴地区，以及陇西，对那里的风土人情、自然风光、百姓的生活都做了详细的记载。离开巴蜀的过程中，他依然用他的诗歌记录了长江的壮观，两岸山峰的险与奇，三峡天险的危险与刺激。他所写的诗歌不仅仅是个人记忆的记录，也是巴蜀人文和自然最好的记忆。
　　“砚台山在县（乐至县）东，四面如削，上有平台如砚，山足即乐至池，为一邑胜概。”砚山因为山体特异而闻名，朱樟《砚山》诗，描写了砚山的特殊山势，和山上宛如砚台的平台。“方寸现岳体，只尺穷嶙峋。独峰或类蜀，几席来西岷。异物贵新得，摩挲等家珍。”虽然砚台山不如五岳那样高大、巍峨、风景独特，但在巴蜀众山之中也算得上是独特的，并且山脚有乐至池“（乐至县）县因以名。宋寇准为乐至令，尝读书于此。明知县朱统直迁学于池北，即以池为外泮。”山上的砚台，山下的学校，也可算得上有一番风味。
　　泸定桥始建于康熙四十四年，于次年建成，为四川入藏的重要通道和军事要道。建成之日，正值朱樟闲暇，便与四川巡抚一同前往观看，并写了《泸定桥落成应能大中丞教》，描写了大渡河的壮观和泸定桥的伟大功用。“云镂金蝮千流河，日射青龙万里悬。”宽大湍急的河面上架着铁索，工程之艰难可以想见；“椒瘴不劳泅□户，桃樵无复泛皮船。”因为这个工程让多少想要过河的人不用再划着船冒着生命危险过河，可以让人民生活经济来源变得丰富，加快文化发展；“诸葛威灵犹俨在，蜀人来往颂恩波。”诸葛孔明在这些地区的深刻影响，可以让朝廷更好地掌控这里的局势，利国利民。
　　朱樟的诗歌中有很多描写女性的内容，《恤女》是他描写妇女的诗歌中最典型的：“巴女天下丑，大都妇难为。细腰备耕作，蓬垢不扫眉。缠头一尺布，不信蚕有丝。晨朝汲井去，日晚负薪归。有时学蛩距，络背绷其儿。生来薄命身，辛苦焉敢辞。野花不暇戴，岂望银钗垂。红楼闭美女，嫁早光门楣。懒梳凤皇髻，羞著绡罗衣。言笑偶失意，娇喘临窗啼。请看此乡女，彼独非妍皮。平情一谛视，从今慎勿悲。”巴蜀盛产美女，但是朱樟却说巴蜀的妇人是天下最丑的。妇女们为了全家生计而辛苦劳作，整天辛勤劳作，根本没有心思也顾不上打扮自己，这就是她们丑的原因。朱樟用诙谐的方式表现出了巴蜀妇女们的辛勤与质朴，通过对劳动妇女和红楼女生活的比较，表达了他对劳动妇女的赞美之情。《欢来滩曲》是一首以年轻女性大胆追求爱情为内容的诗歌，朱樟用很短的四章民谣，表现出了女性在爱情中的喜怒哀乐，很有《诗经》的风格。
　　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朱樟离开了让他满怀希望，壮志未酬的四川。雍正十二年（1734年），他被补授山西泽州府知府。多年的来去跌宕，让朱樟看尽了官场险恶，对人生不再抱任何希望的他在乾隆六年（1741年）辞官归乡，与杭世骏、金志章、陈景钟、莫棫、汪台、周京等优游山湖之间，以诗终老，年八十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