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初升,四殿齐开,八方臣入,红光在我冠冕前的玉旒上晕染开来。左侧是正襟危坐的大娘娘,下面是衣着红绿的人群。
在舞勺之年,我并不喜欢这样日复一日的场景。我坐在上面很无聊,听不进群臣的言语,只是偶尔偷瞄一旁的大娘娘,对她严肃的表情好生好奇。
就这样,我在大殿上乖坐到了束发之年。大娘娘自作主张以张氏为才人,册立郭氏为后。我得知此事后,不顾皇室体面大闹,终还是被大娘娘逼回宫完婚。
此事后,我开始在朝堂上抒己政见,大娘娘为警告我,以殿外失仪之罪,将我的相臣晏殊贬出京城。
我顿悟,朝中依附大娘娘的权贵不少。那天,我第一次知道“隐忍”一词。
终于,大娘娘走了。终于,我可以大展鸿图了。终于,我明白大娘娘神情那般严肃的原因了。我看着下方那群人,他们表面恭敬,实际上无时无刻不想越皇权得己利。
我再次将推行新政的种子藏起来,像一只被拴上铁链的黑鹰。那时,我认识了“隐忍”。
冗官过多,贪污腐败成气,再加西夏不断滋事,急需用兵制衡。我一直等待的机会来了,我调回范仲淹,启用富弼、韩琦,推行庆历新政,以大裁冗员为主。
一时间,朝廷上下冗官俱惊,各方爪牙皆敛,地方百姓乐哉美兮。但大批劄子如雪片般纷至,百余被罢官员联名上书请我体恤民情,停止苛政。新政是苛政?
朝中有人暗中操作,拿欧阳修、滕宗谅甚至范仲淹等莫须有之事上奏,王拱辰也被他们当作利剑,在朝堂上公然以祖宗家法绑架我。新政一派不顾中立派劝阻,公然在群臣皆愤时为滕宗谅担保。两派火焰四起,争端不断。
那天,我呆坐在冰凉的红椅上,黯然望着不远处蓝灰的天。我顺了他们的意,同意范仲淹去陕西实施新政,再贬滕宗谅两级,外调富弼去河北,贬去苏子美、韩琦等人。在这场新政中,两派君子教会了我“隐忍”。
我,赵祯,原来不是一只黑鹰,而是一只形状似鹰的黑纸鸢,被操线人困在一方天地中,一会逆一会顺的风又不断迫使我调整方向。我这只纸鸢要做的,是避免双方争斗而断了线,要一直在空中以外表雄壮的姿态飞着,飞得合空中的风、云的意,飞得地面的人觉得我雄心万丈,英姿勃发。
可没人愿意知晓,我其实有黑鹰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