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南馆

滇南馆建筑上精美的雕饰。

滇南馆精美的建筑。

滇南馆戏楼。

　　

□周基华

　　清代，叙州府（今四川宜宾市）历经近百年的湖广填四川移民运动后，至清嘉庆时，城乡经济、人口基本上全面恢复。三江口的宜宾城，成为川、滇、黔交通枢纽中心、物流中心，各省会馆相继建立，万商云集。
　　这些会馆以同乡同业为纽带，组成利益相连的社会组织——会馆，开展年节庆典，进行乡情联谊、互助合作、商业洽谈，以制衡官府，捍卫本籍人在蜀中、叙府的经商利益为重要宗旨。宜宾城先后建有湖广、广东、江西、浙江、江苏、安徽、福建等移民会馆20多个，其中以滇南馆最为显赫，规模宏大，富丽堂皇。

壹
布局精巧，规模宏大

　　滇南馆亦称云南会馆，位于宜宾城金沙江北岸下走马街34号，居宜宾城临河商业圈显赫地段，为晚清寓居宜宾的滇籍商人修建。滇南馆西面约100米，即是铜关码头。史料记载：“乾隆四十八年，知府叶体仁，以叙城为滇省铜、铅入川要路，禀准设关，稽查奸商私带之弊。”
　　滇南馆在清光绪七年（1881年）动工，光绪三十年（1904年）始成，占地10亩，与3条街相通，内有楼堂、馆、室、亭、榭，间以荷池、假山、花园，布局精巧、规模宏大，号称西南第一会馆。
　　大门为三重檐庑殿式顶。门脸形象沉雄。门柱、门梁、横坊、抱鼓座狮均为石质。石梁、石枋均雕刻高浮雕人物，灰塑、瓷片花饰将门墙满装、满饰，为典型的滇文化风格。
　　会馆内的戏楼、厢楼，全为精雕细刻的木结构建筑。戏楼面阔3间7.9米，进深3间8米，通高8米。檐下饰如意垂柱。戏台前的牌栏板，厢楼的装饰板，主体雕刻为戏剧人物场景，以龙、凤、花、鸟缠枝装饰。四角斜撑圆雕人物重重叠叠，出神入化。
　　精湛的工艺将圆雕、透雕、深浮雕、采地雕融为一体，施以金饰，极尽精致、辉煌。

贰
云南商帮，顺势而起

　　游览宏大的滇南馆，一个疑问不禁涌上心头：一个边陲省份的商帮，何以有这样大的实力，势压叙府各省会馆？
　　从历史的光影中挖掘梳理晚清时代的云南商帮及其代表人物可见一斑。据《昭通府·县志》记载，咸丰元年（1851年），昭通的著名商号有奕万政号、万铨号、饶余庆当、张福盛栈、范玉兴号、施谷昌号等五六十家。
　　《昭通县乡土志略》生动地描述了当时昭通的经济繁荣：“在昔昭城，商业繁盛，厂务发达，称银用秤、滇铜蜀楚、车马交骈，秦楚赣粤、工贾群进，苏松梭布填塞路径，百货云集，任人贩运。昭通于是有小昆明之誉。”
　　滇西巨商永昌祥、鸿盛祥、春延记、茂延记、茂恒，与滇东北著名商号均在宜宾城设号经营川滇往来物资，东下重庆、三吴。其中，最著名的人物是云南商帮领袖李耀庭。
　　李耀庭（1836年-1912年），云南昭通人，同治四年（1865年），以功保官都司、赏戴花翎。同治五年（1866年），李耀庭与滇中巨商、弥勒人王炽相识，成莫逆之交。
　　在王炽的劝告和引领下，李耀庭弃官从商，二人合伙在同治六年至光绪五年间，在宜宾城开设荣茂公商号。业务的强大、出色的能力与人品，使李耀庭在同治年间即成为宜宾城云南商帮的领袖。
　　光绪六年（1880年），王炽与李耀庭珠联璧合，在重庆成立天顺祥商号，李耀庭成为天顺祥的实际经营者和主持者。
　　光绪十六年（1890年），重庆开为商埠，迅速成为西南最大的金融、商贸城市。李耀庭与王炽以智慧的眼光，将天顺祥改造为票号，经营汇总、存、放业务，进入金融领域。
　　不久，督办四川外务的川东道尹唐炯急需白银10万两，无奈之下不得不向重庆各商号、票号先行商借。可是，各商号没有一家敢承接这一借贷业务。
　　李耀庭却认为这是一个插手官银汇总的千古良机，毅然向唐炯表态，愿意垫支10万两白银。经此之后，朝廷每年划拨的军饷、各省协饷、云南藩库、商家营运资本，均交天顺祥领兑、调度、运作。天顺祥分号遍设北京、上海、天津、汉口、南京、成都等地。当然，也在叙府设立了分号。
　　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八国联军攻陷北京，慈禧太后逃离，一路颇感银钱拮据，难以应付。李耀庭与王炽立刻议定，由天顺祥呈贡20万两白银为清王室济困。慈禧大喜，清王室的贵胄们纷纷把金银、古玩拿到天顺祥存、当。
　　光绪三十年（1904年），重庆总商会成立，李耀庭被推为总商会总理。
　　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李耀庭七十寿辰，达官贵人前往贺寿者不绝于庭。云、贵总督，四川盐茶道、四川议长均前往祝寿。进士、翰林院国史编修赵熙，专程赶往重庆，为之写寿序。贵州提学使陈荣昌赴渝，为之献寿诗《拯灾行》《渝州乐》，赞扬他赈灾救民。

叁
坐拥宜宾，倚靠滇渝

　　随着李耀庭在重庆商界的影响和实力的日益增大，以及云南会馆在重庆的建立，云南商人将云南的大宗土特产品由东川、昭通运至宜宾，再由宜宾东下转到重庆市场销售。
　　光绪年间，由宜宾转口重庆销售的云南土特产有芋片、土笋、花椒、桃米、木漆、漆腊、黄腊、毛茶、猪鬃、香菌、火肘、木油、青麻、棕、牛、羊皮、棓子、牛胶、硫磺、明矾、蓝锭、白铅、黑铅、烤烟、桐油、石榴、梨、麻、天麻等。其中，芋片年销量最高时达20000担，花椒年销售达5000担，土笋年销售达10000担，毛茶年销量达23600担。
　　药材有天麻、半夏、党参、三七、虫草、大黄、牛夕、巴豆、吴萸、白姜、石斛等100多种。其中，天麻年销售达1500担，半夏年销售达2000担，党参年销售达6000担。
　　重庆的洋货、洋纱、洋布、金属制品也由云南商帮由重庆经宜宾分销至云南昭通、镇雄、绥江、东川等地。
　　得天独厚的云南会馆及其商帮，坐拥宜宾，南倚云南，东联西南经济中心城市重庆，成为名副其实的西南第一商业会馆。

肆
历史遗存，时代缩影

　　寻觅李耀庭在宜宾城设立的商号荣茂公、天顺祥票号叙州分号旧址，参观滇南馆（云南会馆）的舞榭歌台，一下串连起了云南商帮打造的滇南馆与重庆天顺祥之间的商业神话。
　　参观滇南馆后，恍然明白：这世间真正写出了“搬不完的昭通，填不满的叙府”的人，是云南名士赵藩。
　　赵藩，中国近代史上著名的政治家、学者、诗人和书法家。他撰写的成都武侯祠对联“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深受读者喜爱。
　　赵藩写的雕刻在滇南馆大门两边石柱上的对联是：“载宝故乡来，如披滇海虞衡志；合簪公宴举，更奏梁州鼓吹词。”虞衡志，即云南方志，多记云南地方特产。公宴，曹植的诗，描述铜雀台盛大宴会的景象。
　　对联上联生动地写出了滇帮商人大船装、小船载，将云南各地物资、特产运到叙州府展销的情形；下联有声有色写道：华丽的滇南馆内，云南商帮的同僚们举行酣畅盛大的公宴，唢呐吹奏起雄壮、悠扬的陇南鼓吹名曲，气氛一浪高过一浪。
　　滇南馆是宜宾城一座极为难得的历史遗存，它的深处是一个时代的经济、文化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