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洛哈村的彝家新寨。

阿达拉日（右）和罗玉玲。

　　2021年4月22日，四川省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在成都举行，宣告我省脱贫攻坚战取得全面胜利。省委书记彭清华在讲话中强调，脱贫摘帽不是终点，而是新生活、新奋斗的起点。脱贫攻坚胜利后，解决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缩小城乡区域发展差距、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仍然任重道远。今年初的省委农村工作会议进一步明确，把做好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作为整个“十四五”时期农村工作最重要的任务。
　　贵州毕节姑娘罗玉玲在凉山州布拖县拉果乡阿布洛哈村住下半个月了。如果一切顺利，也许用不了一年，她将成为第一个嫁进村的外省女孩。
　　从翻山越岭跋涉几小时才能走到乡镇买些油盐，到住进新房、出门就可以搭车，这个曾经有人一辈子没去过县城的遥远村庄，在脱贫攻坚的时代凯歌中，只用了几年时间就迎来巨变。
　　2020年6月，阿布洛哈通村公路建成，宣告全国最后一个不通公路的建制村成为历史。
　　近两年过去，阿布洛哈村发生了许多变化。不只是更多人走出去，还有更多人走了进来。来往之间，曾经不为人知的寨子，与外面的世界有了更紧密的连接。

进村

　　阿布洛哈村村民阿达拉日的早餐，不太符合外界对当地的想象。
　　坐在自家小院里，阿达拉日熟练地拌好火鸡面，未婚妻罗玉玲在厨房里煮螺蛳粉。这些食品是罗玉玲网购的，阿达拉日去镇上时，顺便从快递点取回。
　　罗玉玲说：“以前他不喜欢吃这些，我们在一起后，我给他买了很多款火鸡面，现在他都会主动买来吃。”
　　阿达拉日和罗玉玲是在短视频平台上认识的，网恋4个月后，两人“奔现”成为情侣。在一起一年多，两人感情稳定，目前已着手准备结婚。
　　这个普通的爱情故事，在阿达拉日的家乡是新奇的。
　　阿布洛哈村坐落在大凉山腹地——金沙江峡谷深处的布拖县拉果乡，村庄建在几乎与世隔绝的半山坡上，三面环绕着高山，面前是悬崖。
　　在彝语中，阿布洛哈意为“人迹罕至的地方”。
　　通公路前，要离开村庄只有两条羊肠小路：往上，要翻山，路又窄又险，差不多要走3个小时才能到乡上；往下，要到金沙江边坐溜索过江。村里一些年长的人，一辈子没去过县城。
　　直到2020年6月30日，阿布洛哈村才通路通车，成了中国最后一个通公路的建制村。
　　公路修通的同时，按照帮扶规划，村里的33户人家搬进了新建的彝家新寨。
　　2021年4月，第一次带罗玉玲回家前，阿达拉日坦诚地告诉她，家乡很偏远也很贫穷。罗玉玲从小在贵州毕节的城镇长大，抱着游玩的心态来阿布洛哈村，“真的没有想到，去村里的路会这么长，这么危险。”
　　阿达拉日的姐姐阿达么友杂说，通车后，也有村里的男孩带外地女朋友回来过，但罗玉玲是第一个即将嫁进村里的“外面的姑娘”。

适应

　　城里长大的罗玉玲对阿布洛哈村的生活适应得很快。
　　2020年6月，村民拎包入住的新房，建在村里稍微平整的一片崖壁背后，带着院落的小白楼干净宽敞。按照家庭需求，一些新房足够八口之家居住。房内厨房、卫生间齐全，水电网络全通，楼顶安装了太阳能，洗浴很方便。
　　阿达拉日家的院子里有一小块菜地，旁边是鸡笼，黑色的护院狗在楼梯上跑上跑下，“我家还养了马，在老房子那边。”阿达拉日说。
　　从新建的村委会往山下约1公里，便是阿达拉日家的老房子。
　　罗玉玲也跟着阿达拉日走了许多趟回老房子的山路，步伐和当地人一样轻快，一路上阿达拉日总会给她介绍一些植物。
　　寨子里物种很丰富。“蔬菜水果都是种来自己吃，以前去镇上赶集也只是买一些生活必需品。村子里有些人，一辈子没有吃过外面的菜。”阿达拉日说。
　　阿达拉日家的老房子荒废了两年，土墙已开裂，屋顶和墙之间有两指宽的缝隙，茅草和瓦片之间的防雨玻璃纸也裸露在外，被风撕扯成碎片。
　　阿达拉日指着老房子说，“我就出生在这里。如果现在还住在这里，罗玉玲肯定无法适应。”
　　罗玉玲笑着说：“如果没有修公路，他或许都不会带我回来。”

沟通

　　今年24岁的阿达拉日，穿着黑色短袖和牛仔裤，短发做过锡纸烫，打扮和城里的年轻人没什么不同。15岁时，他辍学跟着姐姐、姐夫到广东惠州，多年来辗转上海、广州、厦门、杭州等数十个城市，去过工地也进过工厂，收入不错时一个月能挣四五千元。
　　在罗玉玲眼中，阿达拉日是个成熟的小伙。她第一次在短视频平台上注意到阿达拉日，是在一个女孩讲述打工经历的短视频里。阿达拉日在评论区说，自己在车站，正要出去打工，对视频里的人讲述的辛苦感同身受。当时罗玉玲正处于对未来十分迷茫的阶段，想出去打工，但又不知道能做什么。“看到他的评论后，我就去请教他，他都逐一回答。”罗玉玲说。
　　后来，罗玉玲到浙江台州找到一份工作，阿达拉日去浙江找她，两人就在一起了。
　　相似的经历让两个人有很多共同话题，但不同的成长环境也会带来一些小摩擦。
　　罗玉玲曾对阿达拉日说，将来一定要让孩子到大城市读书。阿达拉日起初不以为然，觉得自己在偏远的乡村长大也很好，两人还曾因此吵架。后来经过罗玉玲的劝说，阿达拉日改变了想法，觉得还是读书好。
　　“他是了解之后就会有转变的人，但如果一直待在山里，他的思想也会停留在这里，只有出去看了外面的世界，才知道还有新的尝试和选择，就像他喜欢上吃火鸡面一样。”罗玉玲说。
　　听到罗玉玲对自己的评价，阿达拉日腼腆地笑了。他说，这就是罗玉玲吸引他的地方，“她是个聪明的女孩，懂得很多，性格也很好”。

融入

　　罗玉玲和阿达拉日的家人相处十分融洽。她猜想，或许因为他们也了解过村子外面的世界。阿达拉日家有兄弟姐妹五人，但罗玉玲希望自己最多有两个孩子，要给予孩子更好的教育。
　　对罗玉玲的想法，阿达拉日的父母也表示尊重。“就连吃饭也是，最开始，我吃不习惯这里的饭菜，他们对我说，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以前这里的男孩子是不做饭的，都是女孩操持家务，但是我来了以后，阿达拉日会去镇上买一些我喜欢的菜，也学着炒菜，并且越来越好吃了。”罗玉玲说。
　　阿达拉日的母亲几乎不说普通话，但罗玉玲却没有因为语言不通觉得孤独，相反，她喜欢这个家庭的和睦，也喜欢邻里的热情，“整个村子都相处得像一家人，而且姐姐普通话说得也不错，可以经常聊天，她很好相处，人也很有趣。”
　　姐姐阿达么友杂看着弟弟和罗玉玲时，总是笑眯眯的。
　　听罗玉玲说，通村公路让村里的人更了解外面，所以她到来后才很容易和大家交流。

将来

　　搬新家、住新房、搭乘通村的公交车外出打工、通过每周进村两次的物资车购买生活用品，阿布洛哈村的村民再也不用冒着严寒酷暑去翻山越岭……
　　两年来，这些实实在在的变化和生活品质的提升，让村里人真切体会到了国家、省、州对老百姓的真切关怀和帮扶，体会到了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有效衔接带给老百姓的幸福。
　　全省的发展，阿布洛哈村也没有掉队。
　　为了持续增加收入，让村民们在小康路上有稳定的经济来源，村里、乡里和县里，一直在科学谋划和布局。
　　4月19日，阿布洛哈村村支书吉列子日说，该村地处悬崖边，在这里发展规模化的种植业有一定难度，养殖业也受地域限制，但是这里气候宜人、星空很美，未来在旅游业方面有较大的发展空间。
　　这两年来，村两委不定期对村民进行服务意识和服务技能方面的培训。在生活习惯方面，也做了规定，“除了村庄整体的卫生，就连家庭内部卫生，我们都在做引导。”吉列子日说，目前，村里正在规划星空野营地，希望以此来吸引游客。村里近几年种植的水果、土豆等特产，将来可通过采摘体验，供游客品鉴和购买。
　　“到我们村确实远了一些，从布拖县城开车需要一个半小时。沿江高速（宜宾至攀枝花）从河对面的金阳县经过，我们正在一级一级向上申请，希望能在临近阿布洛哈村的地方设置一个出口。”吉列子日说，如果这个愿望能实现，下高速公路后到村里不会超过40分钟，村庄将来可能成为一个县里甚至州里很好的旅游目的地。
　　“规划旅游不是异想天开，去年我们村里搞了一场迷你马拉松和农民运动会，吸引了全县3000多人参与。全村人都参与接待，反响非常好。”对于打造旅游目的地，吉列子日有很大的信心。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 郝莹 张奕丹 肖洋 刁明康 凉山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