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海标

　　对门邻居在新区买了新房，就把旧房对外出租。
　　新邻居来了将近一个月，也没见过面，不知高矮胖瘦。我们住的是一楼，明显变化是，上楼的楼梯下有个公共空间，每天都堆满了各种废旧品：废旧纸箱、空矿泉水瓶、变形的空易拉罐、生锈的废钢铁等，简直就是一个废品收购站。有时连过道都堆放了杂物，如果走路不注意的话，常常会被这些杂乱的东西绊脚，令人十分不舒心。
　　每天下班回来，妻子一进门就嘟囔着：“这邻居素质也太差了点，楼道都成垃圾场了，这屋还怎么住啊！”我说：“先别动气，也许就暂时放几天，不行以后再说吧。”
　　然而，旧的搬出去卖了，又有新的堆积，楼道里几乎每天都无序地堆放着从外面捡回来的废旧品。
　　吃饭的时候，妻子对我说：“你看这是几天的事吗？如果你不愿过去告诫他们一下，再这样下去，我得另找地方住了。”顶不住压力，吃完晚饭，我去敲邻居的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轻轻地拉开一半，一个40多岁、脸色苍白的女人，像一根秋天的枯草站在半开门的中间，用一双无神的眼睛怔怔地看着我。我说：“我是对门的，你丈夫呢？”
　　“他还没回来呢。”她说话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
　　于是，我把楼道堆放垃圾杂物影响行走、影响美观、不卫生等情况跟她说了一通。她把双手放在胸前，脸上露出让人怜悯的歉意和惭愧，嘴里喃喃地说：“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
　　第二天，那些废旧东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一天，妻子见天气晴好，早早起来就将两床被套洗了，拿到院里晾晒。天有不测风云，还没到中午，太阳隐没，黑云密布，很快雷声和雨点就扑了下来。妻子心急火燎地打来电话，叫我赶快回去收拾被套。我立即披着雨衣，骑上电动车在风雨里疾驰。我知道是白忙活，到家里时，被套肯定早就被雨浇透了。
　　回到院子里，我发现被套不见了。走到家门口看到，被套被折得整整齐齐的，装在一个干净的纸箱里放在门口。
　　我估计应该是隔壁邻居帮忙收的，便去敲门。又是很久，门才半开，还是那个脸色苍白的女人，无神的眼睛好奇地望着我。我说：“被套是你帮忙收的吧？谢谢了！”
　　她的声音还是那样细弱，好像几天没吃过饭似的：“不用谢。”说完，挤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说话间，我的目光斜过她纤弱的身子，看见屋里堆满了废品。
　　又过了一个多月，我下班回来，看见地上有一块旧毛巾，估计是邻居掉的，就把它挂在他家大门的拉手上。连续几天，那毛巾挂在那里一丝不动。
　　那天下班回家，我在楼梯口刚好碰到住在楼上的老李。闲聊中，我讲了邻居的事，老李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他们是我的老乡，女的去年查出尿毒症，每个星期要做3次血透。为方便就医，夫妻只得进城，租住这里还是我帮忙介绍的。医疗费虽然国家出了大头，但自己也要负担一部分。所以，丈夫白天在一个建筑工地打工，晚上还到处找废旧品卖，生活相当艰难。前几天，他的妻子走了，他也退房回了乡下老家，乡下还有他的老父母和孩子呢。”
　　晚上，我把邻居的事告诉妻子。妻子眼眶湿润，用纸巾不停地抹着眼睛。
　　以后，每每看着空旷的楼道，我心里就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