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超在实验室。

　　身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眼神犀利——很多人对法医的第一印象都来自影视剧，他们拎着勘查箱，从容不迫地穿过警戒线，通过对案发现场抽丝剥茧的勘验，为案件侦破指明方向。
　　现实世界中，法医却远不如这般光鲜，他们每天奔波于案发现场、实验室、殡仪馆这些常人“避之不及”的地方，直面视觉、嗅觉、听觉、触觉的多重冲击。
　　成都市公安局成华区分局刑警大队刑事科学技术室主检法医师樊超自从进入法医行业，至今已是第10个年头。这些年，他检验了上千具遗体、解剖了上百具遗体，完成损伤程度鉴定报告、死亡原因鉴定报告上千份，无一差错。他认为，法医工作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对受害人死因作出科学判断，诉说沉默的真相。

警察和医生之间的“平衡”

　　樊超，35岁，成都市公安局成华区分局刑警大队刑事科学技术室主检法医师，阳光帅气，说话斯文有条理，是局里最年轻的法医。今年是他进入法医行业的第10年。
　　高考填写志愿时，樊超在“警察”和“医生”之间游移不定，既向往一身正气的警服，又想穿上救死扶伤的白大褂，最终他在二者之间找到了平衡——法医专业。
　　他父亲其实更希望儿子选择临床医学专业，但樊超不为所动。“这大概就是一名热血青年对法治的憧憬和向往吧。”他说。
　　毕业后，樊超如愿进入南充市仪陇县公安局，成为了一名法医。因为大学期间实践经历丰富，樊超很快完成了从学生到法医的平稳过渡，害怕、呕吐这些不适应并没有发生在他身上。
　　案件多，人手少，这是很多县城公安局面临的问题，樊超深知肩上的责任很重。“有案子发生就必须第一时间去，哪怕三更半夜。”有时案发现场在荒山野岭，开车无法直达，需要提着沉甸甸的勘查箱，步行一两个小时才能到达犯罪现场。“这时不会觉得提箱子的样子很帅，只觉得很沉。”樊超开玩笑说。
　　毕业后因工作原因，他和妻子分居两地，就连妻子怀孕时，他也没能陪在身边。说起这点，樊超的语气充满了对妻子的亏欠。2017年，樊超通过遴选调到成都市公安局成华区分局，一家人才得以团聚。

最不喜欢的季节是夏天

　　夏天，是法医最不喜欢的季节。比起视觉上的冲击，气味更加让人难以忍受。因为长期在这种环境下工作，樊超对臭味忍耐力增强，嗅觉也变得不那么敏感。
　　有时遇到复杂的案子，他们需要穿着防护服连续工作四五个小时，衣服常被汗水湿透，甚至可以拧出水来，手指也会在塑胶手套里被泡白。
　　法医工作枯燥单调，完成任务后，他会约上同事一起去搓一顿，最喜欢吃的食物是内脏、脑花，“现在不怎么吃这些了，不是吃不下去，而是自己查出来胆固醇过高。”
　　出警时，樊超和同事也经常遇到“乌龙”。一次，有人报警称发现一大片血迹，怀疑发生了凶案，但当他们匆匆赶到现场，却发现“可疑血迹”并非人血，而是鸡血。
　　“血液还很新鲜，是隔壁大叔刚杀完鸡。”樊超笑着说，虽然是“乌龙”，但也说明大家有极强的法治意识。
　　长期恶劣的工作环境，加上工作性质的特殊性，当被问到有没有遇到过别人对他敬而远之，或者不愿与他握手的情况时，樊超说，这些尴尬自己一次都没有遇到过。

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2017年9月，樊超通过遴选成为成华区公安分局一名法医，为提升自我，他主动申请到桃蹊路派出所任办案民警。
　　3年宝贵的办案民警工作经历，让樊超的综合业务能力得到快速提升。“我更加全面地学习了如何固定证据以及揭开案件背后的真相，学会了从另一个视角还原案件，为今后更好地完成法医工作做铺垫。”
　　2019年，樊超在值班时接到警情称：一名女性在家中离奇死亡。赶到现场时，死者躺在床上，家属、邻居将客厅围了个水泄不通。经初步了解，死者被发现时，面上有枕头覆盖。
　　为避免现场遭到破坏，樊超第一时间让同事封锁现场。初步观察发现，死者面部和口唇有轻微的印痕，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伤痕。
　　现场留有大量可疑血迹，并非挣扎抵抗产生，而死者丈夫却不见踪影。这时，樊超的心中大致有了初步判断，他怀疑丈夫杀死妻子后，割腕自杀未果，离开了现场。
　　后来，樊超对尸体进一步解剖发现，死者内部脏器符合窒息死亡的征象，的确是窒息而亡。通过监控视频发现，死者丈夫曾独自一人向河边走去，樊超和同事据此初步判断男子已经投河自尽。
　　果不其然，3天后，警方在河流下游发现了该男子的尸体，樊超的判断得到了证实：男子左手手腕处，存在很多深浅不一的试切创口。
　　在这起案件的侦查过程中，法医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对生命要有敬畏”

　　经历过各种离奇案件，见过许多生生死死的场面，樊超对生命和死亡的理解更为深刻，生活态度更加豁达。
　　“对生命要有敬畏。”这句话樊超常常挂在嘴边。他有个习惯，每次勘查解剖结束，都会帮死者合上眼睛。
　　2014年，在一起案件中，一位重度抑郁症母亲将两个孩子杀害后服药自杀。
　　这起案子给樊超心理上造成了巨大冲击。“我自认为心理强大，但在这种环境下，无法不为之难过，而工作又要求我们迅速调整好情绪。”
　　经过警方调查，发现女子属于“扩大性自杀”，又称怜悯性杀亲，即抑郁症患者在情绪严重低落状态下，感到生活无望，无法排解，有强烈的自杀企图，并决意以自杀摆脱痛苦。这起案件中，女子担心自己走后，孩子独自活着会“痛苦”，便发生了将亲人杀害再自杀的悲剧。“如果亲属能够对疾病的认知更多一点，这起悲剧或许可以避免。”樊超唏嘘道。
　　脱下“白大褂”，回到家中，樊超是一个普通的父亲，有两个可爱的孩子。他向6岁的女儿这样描述自己的工作：“别人去世了，爸爸要搞清楚别人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被其他人害死的。”女儿懵懂地点点头。
　　樊超介绍，关于法医，解剖尸体是大家最为好奇的领域，但法医的工作不仅限于此，其实法医也验活人。法医学有很多分支学科，包括法医病理学、法医物证学、法医临床学、法医精神病学、法医毒物分析、法医人类学、法医昆虫学、微生物法医学等……
　　在樊超的办公桌上，摆放着许多专业类书籍，他希望通过学习实践，不断提升法医检验鉴定水平，不放过蛛丝马迹，为生者权，为死者言，让正义得以伸张。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 钟晓璐 实习生 钟坤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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