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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黛宝奁 暗香盈袖 唐宋瓷粉盒点缀女性之美(下)

唐彩绘仕女陶俑

唐代长沙窑褐彩绘花鸟纹粉盒。

南宋青白瓷粉盒。杭州博物馆藏

  南宋陈清波的瑶台步月图团扇。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中杨贵妃娇媚的情态令人印象深刻;宋词中描述的女性多有慵懒、忧郁和病态之美。宋代,在理学思想的禁锢下,女性的地位日益低下。一些文人士大夫和地主阶级的人,极力限制女性的自由行动。因此,宋代女性的化妆,自然不会像唐代那样浓艳,但步骤基本是从前朝延续下来的。如檀色点唇、贴花、黛眉、涂鹅黄等这些形式,至宋代依然流行。此时的粉盒造型却更加精致美观。以南宋景德镇窑青白瓷花棱形粉盒为例,其翻模成型,花棱凹凸排列紧密有致,如一朵绽放的菊花。青白釉面,色泽淡雅,再现南宋瓷器精致典雅之美。


拥有独立的审美境界

  女性的妆奁,不仅仅在于面部头部,还有形体。唐代女性多以杨贵妃的丰腴为美;宋代王朝推崇理学,崇尚温润内敛的复古之美。所以,女性的妆容和体态优雅古朴,而内敛修长。从中我们可以感觉到,女性是依附于男性而存在的,也就是波伏娃所说的“第二性”。对于这种从属地位,古代中国女性有过太多的斑斑血泪史,例如“缠足”。她们颠着小脚,淡妆浓抹,仿佛如波伏娃所说的:“关心美貌和盛装打扮是一种工作,可以让她占有她的容貌,就和通过做家务占有她的家一样;于是,她的自我仿佛是她自己选择的,她自己再造的。”因此,不论是皇宫贵族出生的女子,还是小家碧玉出生的女子。化妆,是她们日常生活中的一个重要的仪式。
  客观上讲,宋代有才华的女性,没有完全生活在男性审美文化的背景下,而是拥有了自己独立的审美文化和境界。如李清照、朱淑真、张玉娘等女词人,在词的创作上都表现出了各自的文学艺术天赋。在李清照的词中,有她对魏晋风度和文士气节的赞赏,“所以嵇中散,至死薄殷周。”学识的渊博,使她看到了一般女性看不到的精神世界。女性之美不仅是容貌的美丽、身段的婀娜,和那粉黛香盒中飘散出来的浓妆和香艳,而是男女性别之间精神与灵魂的平等。


浸润时代的审美情趣

  唐宋时代的粉盒,是一个从简洁大方逐步走向细腻温婉的表述过程。例如同是花鸟纹粉盒,唐代长沙窑一件褐彩绘花鸟纹粉盒体积相对比较大,目测直径约10厘米多。盖顶圆似馒头,由中心向外,饰四道凸弦纹,造型丰满而流畅。施青釉,色泽青灰。胎体不似越窑坚致,略显粗松。盒盖面饰褐彩花鸟纹,鸟首向左侧。双翅张开,作飞翔状,尾翼偏左延伸。鸟下绘花纹,呈扇形相叠,向两边伸展。纹样舒展大气,给人以田园趣味之韵。而一件于杭州浙大玉泉校区宋墓出土的北宋越窑花鸟纹青瓷粉盒,施滋润光滑的青釉。粉盒盖面外缘饰一周划花花草纹与弦纹装饰带,中间饰刻花花鸟纹,上下分饰刻花花卉纹。两鸟双翅张开,交颈,喙喙相对。纹饰凸起,布局对称而疏密有致,令人产生对美好爱情的遐想。
  如是风格的转变,与时代的文化背景和审美情趣有关。对于唐代审美情趣,哲学家李泽厚先生是这样说的:“一种丰满的,具有青春活力的热情和想象,渗透在盛唐文艺之中。即使是享乐、颓丧、忧郁、悲伤,也仍然闪烁着青春、自由和欢乐。”这一点,唐三彩和唐代墓葬的壁画上表现出鲜明的时代特征。在唐懿德太子墓道的墙壁上,我们可以看到唐代女性的风采。画面上的人物,虽然已经是那样的斑驳,但是那一个个仕女体态丰腴,有着华丽的衣着和浓艳的面部彩妆。娥眉,红腮、樱桃小嘴,双目平视,微微昂起的头颅上顶着高高的发髻,衣纹线条丰满而流畅,有着优雅婀娜的神韵。有尊唐代彩绘仕女陶俑,是一尊少女塑像,她身材丰满,曲线优美,一条橙黄色的花披巾,由前向后自然地搭在双肩上。她侧着头,双手环抱腹部,面部流露出一种自傲而俏皮的传神表情。
  宋代女性在面容和衣饰的妆扮上,则表现出与唐代截然不同的风格,由唐代的丰满圆润变成孱弱纤细的清瞿之美。鹅蛋脸型,细长的柳叶眉、精巧的鼻子、小巧的嘴,神情中流露出一种慵懒和惆怅的病态。南宋陈清波的瑶台步月图团扇,画面中表现的应该是中秋时节,宫中的嫔妃瑶台拜月的场景。几位女性人物身材修长,面容清秀俏丽,仪态端庄贤淑,服饰设色典雅。出土于江西鄱阳景定五年洪子成夫妇合葬墓女戏俑,在制作上应该并不粗糙,从服装长裙的前摆和头饰的细节上,可以看出它当时的考究。服饰的施彩和脸部的彩妆或许已经脱落殆尽,原本手中所拿的乐器也已经残破,但是其面容流露的是一种无法掩饰的忧郁感,全然没有了唐代张扬华丽的气氛,如李泽厚在《美的历程》中所述:“……这一点便十分清楚,时代精神已不在马上,而在闺房;不在世间,而在心境。所以,从这一时期,最为成功的艺术部门和艺术品是山水画、爱情诗、宋词和宋瓷。”


寄托情感的心爱之物

  我们再看女性的妆奁在唐宋诗词里的文采。唐宋诗词中对女性面容、情感和心理的细微描述,是两个时代女性情态和心理的自然阐释。白居易《长恨歌》中“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点出了杨玉环惊艳的美貌,以“粉黛”指代整个后宫嫔妃。整首长诗中似乎看不到杨贵妃有半点伤春、忧愁、慵懒的情绪。只有那美貌和霓裳羽衣伴着丝竹的娇美情态。
  以晚唐诗人韩偓为主,专门以女性脂粉裙裾为主体作诗,形成了一种“香奁体”诗体。韩偓的《香奁集》就是代表
  作,被宋人称之为“皆裾裙脂粉之语”。他的一首《自负》,写出作者沉溺于声色狗马和醉生梦死情状的一个缩影。在古代文学史上“香奁体”对后世的诗词发展,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
  宋词中描述的女性多有慵懒、忧郁和病态之美。如:苏轼的《蝶恋花》:“蝶懒莺慵春过半。花落狂风,小院残红满。午醉未醒红日晚,黄昏帘幕无人卷。云鬓鬅松眉黛浅。总是愁媒,欲诉谁消遣。未信此情难系绊,杨花犹有东风管。”作者以写景过渡到写人,以慵、懒、狂、残、愁、难等字,烘托出一个伤感的,带有病态柔美的女性。
  李清照,擅长用白描的手法,刻画人物细腻、微妙的心理活动。然而,却极少有人探到她“心灵中的种种隐秘”。陈祖美先生从《凤凰台上忆吹箫》一词,解析李清照内心的哀伤:“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陈祖美先生认为:这才是包裹着作者心中无法言说的隐秘,因为无子嗣,李清照与赵明诚的婚姻并不是以往人们想象的那么美满。赵明诚有“天台之遇”愿作“武陵人”;“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李清照本该是位戴上“铺翠冠儿,捻金雪柳”,有着优雅气质的美少妇。然而,梳妆对她似乎没有意义了,可惜了那华贵的梳妆镜匣,粉黛香盒,金银首饰。“泪湿罗衣脂粉满”“任宝奁尘满”或“日晚倦梳头”等,都可谓李清照心理的微妙写照。
  粉黛香盒,是古代女性把玩和寄托情感的心爱之物。从对唐宋瓷粉盒轻轻地抚摸中,遐想数百上千年前使用过它的人,会感受到它内敛、沉静之美。它与粉饼、妆奁匣以及发饰、金银玉器等是相互连缀的。物与人联系起来,才能使物再现应有的意义。据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