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西都市报 -A9 特别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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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寄情山水疗愈人生 不辞长作岭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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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惠州读懂苏东坡:

寄情山水疗愈人生 不辞长作岭南人

惠州西湖

刘汉新

申东城

王崇勋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一自坡公谪南海,天下不敢小惠州。宋绍圣元年(1094年)十月二日,至绍圣四年(1097年)四月十九日,两年多的时间,苏东坡在惠州为民谋福、寄情山水、快意文章,对惠州产生了无法用时间丈量的影响。
  近日,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寻路东坡”采访组来到广东惠州,跟随惠州市东坡文化协会常务副会长、教授、博士(博士后)申东城,惠州市东坡文化协会顾问、民间艺术家刘汉新,惠州市东坡文化协会顾问王崇勋一起,沿着东坡寓惠足迹,来看惠州这片土地对苏东坡的滋养,以及他“不辞长作岭南人”的快意豁达。

从横水渡遗址到白鹤峰
苏东坡的“抵达”与“离开”

  宋绍圣元年(1094年),苏东坡因“讥讪先朝”的罪名被贬到岭南,以宁远军节度副使一职安置惠州,不得签署公事。刚到惠州的时候,当地群众的淳朴热情,让苏东坡暂时忘了被贬谪的苦闷,心中多了不少温暖。
  2月13日,在惠州市东坡文化协会顾问、惠州民间艺术家刘汉新的带领下,记者来到惠州市惠城区小东门横水渡旧址。一段红砂岩堆砌而成的石阶,一侧立有一石碑,刻着“小东门横水渡”不可移动文物标识。
  刘汉新介绍,“这里是当年苏东坡被贬惠州泊岸报到的古渡口。”横水渡因地处两江交汇点,又称“合江渡”,一度是古代惠州的官用码头,后演变为官民两用。古老的码头如今已经废弃不用,它深藏在几栋民居的隐蔽处。
  刘汉新讲述,苏东坡初到惠州时,在合江楼暂住。但合江楼是三司行馆,不是谪官可以久居之地。十几日后,苏东坡搬到了嘉祐寺居住,后又因为表兄程之才的照拂,再度迁入合江楼。但绍圣三年正月,程之才将被朝廷召还,合江楼苏东坡就寄住不下去了。此外,自朝廷公开昭告“元祐臣僚,一律不赦”以来,苏东坡已经断了北归的希望,决心在惠州落籍,他给好友王巩的信中就说:“明年筑室作惠州人矣。”他找到归善县署后山白鹤峰上一块数亩大的空地,面临东江,景色甚美,就将它买下来。
  绍圣四年(1097年)二月十四日,东坡迁入白鹤峰新居居住,房屋坐东向西,书房后临东江,在这个他亲自建造的住所里,苏东坡住了两三个月。他在这里亲手种下两株柑橘,居室外
  绕以竹篱,以为能在此终老。但此后一纸调令,他就匆促而走,除了梦中,不再与此地相见。
  东坡将白鹤峰新居的中堂取名为“德有邻堂”,表达了自己亲民重友的思想。《宋史》记载,东坡在惠居三年,“泊然无所蒂芥,人无贤愚,皆得其欢心”。据不完全统计,东坡在惠州期间,跟全国各地有书信或直接交往的友人约100多位。其中不仅有南雄、广、惠、循、梅五州太守,还有惠州本土士人、僧人、道士,以及邻里翟秀才、林婆等。东坡在惠州能够广交朋友,其德操正应了《论语》中的“德不孤,必有邻”。
  刘汉新分享道:“其实你看一个千年历史、百年历史都是一模一样,人生就是起起落落,你只是一部分。但苏东坡能留下这么多东西,他就是用人品人格,包括他的文化,传承到现在。”

惠州西湖
装得下东坡的胸襟和诗意盎然

  在惠州寻路东坡,寻的不仅是东坡的足迹,亦是他彼时的心境。在惠州时,苏东坡寄情山水,疗愈人生苦旅。除了惠州西湖,苏东坡的足迹遍及东新桥、合江楼、罗浮山、白鹤峰等。他在惠州共创作了587篇诗词文章,是仅次于黄州的又一个创作高峰。这些作品既是苏东坡旷世的诗词才华的彰显,也是惠州绝无仅有的山水人文的千年写照。在寄情山水之外,他也尽力为百姓办实事,如他在惠州主持修筑“两桥一堤”,被后人传为美谈。
  2月13日,行走在惠州西湖湖畔,微风轻拂,十分惬意。东坡寓惠期间在作品中曾八次提到西湖,其中有的可能是对杭州西湖的怀念,如“梦想平生消未尽,满林烟月到西湖”;有的则是专指惠州西湖,如“西湖不欲往,暮树号寒鸦”。惠州市东坡文化协会常务副会长申东城教授认为,苏东坡毫无疑问是有着西湖情结的,惠州西湖原本称为丰湖,是苏东坡来之后改的名。
  相对于杭州西湖边的意气风发,在惠州西湖边的苏东坡,已进入人生下半场。58岁的他,当时已“不得签署公事”,薪水不多,是戴罪的贬臣。修堤搞水利,需要和栖禅院的希固和尚和罗浮道院的邓守安商议。他寄情山水,并将其化作诗词佳作。在惠州,东坡重提了《定风波》中的“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说明他在惠州有着与黄州一样的心境。这种悟透世界的超然就是他对于人生的“独觉”。在惠州,苏东坡写下了名篇《食荔枝》,而惠州也因东坡扬名天下,拥有了“不辞长作岭南人”的长情告白。
  “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苏东坡?我想很大的原因就是他的这种亲民和为民,与民打成一片,为民做实事。还有他乐观的性格,即便遭遇挫折也不被打倒。这种乐观和豁达是东坡精神里面很重要的一个部分。”申东城说。

“羊脊骨”背后
是苏东坡化苦为乐的人生况味

  苏东坡是大文豪,也是美食家,在屡屡被贬的同时,苏东坡的美食地图也在不断扩大。“东坡肉,东坡肘子,东坡羹,东坡豆腐……”“东坡”系列美食遍布大江南北。在惠州的两年多,他“饱食惠州饭,细和渊明诗”,实现了诗意人生与美食同行。值得一提的是,苏东坡在惠州还发明了一道特别的私房菜“火烤羊脊骨”,颇为自得的他专门给弟弟苏辙写了一封家书《与子由弟书》:“惠州市井寥落,然犹日杀一羊,不敢与仕者争买,时嘱屠者买其脊骨耳。终日抉剔,得铢两于肯綮之间,意甚喜之。如食蟹螯,率数日辄一食,甚觉有补”。他开玩笑直言,“然此说行,则众狗不悦矣”。
  此番惠州行,记者几经辗转,在惠城区惠新西街的一家餐馆,吃到了这道火烤羊脊骨。惠州市东坡文化协会顾问王崇勋介绍,在宋代,当官有钱的人才吃得起羊肉,老百姓是吃猪肉。苏东坡到了惠州,在当时归善县有个摊子专门卖羊肉,苏东坡住的嘉祐寺就在衙门旁边,他很想吃羊肉,但那个时候惠州一天只宰一头羊,他不敢跟权贵去争买,所以只能私下跟屠夫说,“能不能把羊的脊骨卖给我?”拿到羊脊骨后,苏东坡就琢磨着新的做法,将羊脊骨煮熟煮透,趁热拿出来风干,再用酒和细盐涂上腌制一段时间后,去火上烤。烤熟后一点点剔出骨头带的肉屑来吃,美味似蟹肉。
  除了羊脊骨,在惠州苏东坡还与“芋头”有个奇妙的连接。绍圣三年(1096年)十二月,苏东坡的家庭经济就十分困难了。他在《和陶岁暮作和张常侍》中说:“十二月二十五日,酒尽,取米欲酿,米亦尽。”于是有了在除夕夜,他与道士吴复古(字子野,号远游)一起吃芋头充饥的辛酸故事。他写下《除夕,访子野食烧芋,戏作》一诗:“松风溜溜作春寒,伴我饥肠响夜阑。牛粪火中烧芋子,山人更啖懒残残。”
  试想这样的画面,北宋,除夕夜,是年61岁的苏东坡和93岁的吴子野,一个是北宋的一代文坛宗师,一个是曾当过皇宫教授、后淡泊仕途的得道高人,两人啃着烧芋头充饥,谈笑风生,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人生况味?此后,苏东坡的儿子苏过则别出新意,把烧山芋改作“玉糁羹”,苏东坡吃了山芋,赞不绝口,写诗“香似龙涎仍酽白,味如牛乳更全清”赞之。
  在王崇勋看来,羊脊骨、“玉糁羹”等东坡美食,吃的并不全是食物的味道,更多的是透过食物去靠近苏东坡。王崇勋说,“‘玉糁羹’也不过是芋头的味道跟米的味道,但是苏东坡为什么觉得那么好?因为这个时候他品尝的不是芋头羹,而是品尝儿子的孝心,品尝人间的真情。”羊脊骨也是如此。王崇勋认为,化苦为乐,从逆境中超越,并享受自己创造出来的生活,这是东坡美食中蕴含的东坡文化。
  (特别鸣谢惠州市东坡文化协会对本文的支持)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周琴 李雨心 周彬 广东惠州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