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部文笔塔
鳌峰毓秀图(见清同治编《南部县志》)
《清代南部县衙门档案》
在南充市南部县城东郊的一座山峰上,有一座巍然挺拔、高耸入云的白色砖塔。当地人习惯称这座山为塔子山,山上的砖塔叫白塔。不过,笔者查阅《南部县志》《南部文物志》等史料才发现,这座山应该叫鳌峰山,又称跨鳌山;而山峰上的砖塔,应该叫文笔塔。
打开封尘的历史,鳌峰山的前世今生,步履蹒跚地向人们走来,诉说她的坚守与付出,辉煌与沧桑。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鳌峰山曾经是一座默默无闻的山峦,静静地躺在嘉陵江畔,看霞起日落,听江水拍岸。可是突然有一天,她的名字开始反复出现在典籍中。这一切,起源于南宋末年——
从宋理宗宝庆三年(公元1228年)十二月开始,蒙古军的铁蹄开始进犯四川,以后的十多年间,蒙古大军先后多次攻入四川腹地。为了守住王朝这块物产丰饶的疆土,宋理宗淳祐二年(公元1242年)六月,朝廷任命兵部侍郎余玠出任四川宣谕制置使兼重庆知府。余玠甫一入川,就走访四川各界人士,听取他们保卫四川的意见。当时,播州(今贵州遵义)的冉氏兄弟建议说,在重要的州治县治所在地,在地势险要高耸的山头修筑堡垒,在堡垒里储备粮食,并将州、县政府设在堡垒里,依山守水,一遇蒙军进攻,即将军民撤退到堡垒里,坚守堡垒。众多堡垒相互联成一气,一遇战事可以遥相呼应。余玠采纳了这个建议,在四川从北到南的广袤山川间,建筑了一系列的堡垒。这些堡垒首尾相连,从川北到川西,再到川南、川东,倚靠四川的主要河流,构成了一面坚固的防御网络,阻挡蒙古军队东犯长江中下游地区。
鳌峰山,也就在这时登上了历史舞台。据清同治年间编纂的《南部县志》载:宋理宗宝祐年间(公元1253年-1258年),“尝移县治于此”。为何要将县治迁移到这里呢?原来,宋理宗端平三年(公元1236年),由蒙古帝国大汗窝阔台的次子阔端率领的十万大军,攻破广元、剑阁、阆中,进入南部,转战成都。阔端退兵以后,四川各地都开始响应余玠的号令,开始在县治所在地修筑堡垒。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宋理宗宝祐二年(公元1254年),南部县将县衙门从西北的炮台山下迁往鳌峰山,发动军民在山上修筑堡垒,防御蒙军。以后的20多年间,在鳌峰山上的堡垒里,宋朝军民与蒙军展开了数度拉锯战。
南宋灭亡不久,新建立的元代政权重新将县衙门搬回了炮台山下。鳌峰山也就渐渐荒凉了。不过,也有有识之士谋划让鳌峰山重放异彩。李揆就是其中一个。据《南部乡土志》记载,李揆在任县主簿时,曾号召在鳌峰山建起了观光亭,并植树种花,恢复她的秀色。李揆留下了这样的诗句:“亭趺鳌峰顶上安,凌云人倚石栏杆。”与此同时,山麓间又重建了在战火中毁坏的寺庙——合符寺,吸引善男信女前往朝拜。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辛勤耕耘,鳌峰山成为南部的一处风景名胜。在古代评定的南部八景中,鳌峰山就以“鳌峰毓秀”“合符暮钟”跻身其间。清代顺治年间举人李允修写过一首“鳌峰毓秀”诗:“屏列群峰翠,俨临尺五天。鳞光从水射,秀气与云连。”而清道光时任南部县令的李澍,同样写过“鳌峰毓秀”诗:“垂纶大手钓鳌客,同约金鳌山上行。如许昂头超世界,真堪翘首冠群英。风梳石发千寻碧,雨洗烟鬟六气清。嵽聂直通宵汉路,耸然一柱把天擎。”
随着元代县治搬回县城炮台山下的米市街(今文庙街)后,鳌峰山又恢复了清静、寂寥,只有山下合符寺的晨钟暮鼓,不时回响。
历史车轮驶入清乾隆年间,鳌峰山又迎来她的高光时刻——鳌峰书院在这里诞生。
在清代以前,南部县并没有书院存在的记载。清雍正十一年(公元1733年),清世宗胤祯发现谕令,要求在省城设立书院。此后,各府、州、县纷纷开始建立名目众多的书院。清乾隆四十三年(公元1778年),时任南部知县李元奋在民间发动大家筹集资金,创建书院。书院的地址就选在鳌峰山,故名鳌峰书院。据清同治《南部县志》载:初创的鳌峰书院有“头门一座,文星阁三间,诸生学舍二十八间”,经费“概系民间捐输,置买田土、铺房,永为束脩膏火之资”。而据《清代南部县县衙档案》记载,鳌峰书院设有山长、监院、首事、斋长等教职。山长是书院的“学术带头人”、主讲者。县令李元奋创办鳌峰书院之初,曾聘用乾隆庚寅科举人张廷贤担任山长,以后的历届山长都是由德高望重的读书人担任。
查阅《清代南部县衙门档案》,发现鳌峰书院产业的清单,主要集中在道光、光绪两朝。道光十九年(公元1839年)时,书院共有田产12处、街房3座、店房12间。凭借民间的力量,维系着书院的运转,一个又一个英才从这里走出。
在鳌峰书院开办100年后,清光绪十三年(公元1887年),因“书院建自乾隆年间,颓坏甚多,难以培补,兼密迩衙署,烦嚣非肄业之所”,加上“日久生弊,支用不敷”;同时,“健讼者恒借士子为名,恃为逋逃薮,有‘鳌峰栈’之称,非作育人材地也”。也就是说,一些讼棍假借书院学子的名义打官司,以躲避追究责任,给书院造成极坏的影响。
那时,南部是川北重要的井盐生产地,盐税占据财政收入的大半。由于书院地势较高,不易被洪水淹没,所以,县盐厘总局会同知县李葆芳商定,将书院改作盐厘局以及仓库。同时,由盐厘局出资,李葆芳主持,将书院迁到城北的凌云洞侧,新建校舍,命名为凌云书院。光绪二十八年(公元1902年),凌云书院被改为小学堂,南部县书院结束了长达124年的历史。
在开办鳌峰书院的同时,李元奋发动县城士绅、商贾出资,在鳌峰山上建起了一座木质结构的魁星楼。魁星,是中国古代星宿名称,主宰文运。所以,建这座魁星楼的目的不言而喻。不过,这座魁星楼建成仅仅40余年,由于“为水所圮”,也就是遭受风雨浸蚀而毁坏了。清嘉庆二十四年(公元1819年),来自奉天承德的县令李文德重新找人进行一番勘验,最后决定将魁星楼移到“东门外曲水口”——即状元溪畔。据说,魁星楼移位状元溪后,南部县“科第相继捷发”。
清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进士出身的福建漳平人黄起元到南部县出任县令。在例行的巡视中,黄起元发现鳌峰书院旁的山上野狗成群,犬吠声让书院不得安宁,更让他不悦的是,县衙里的衙役们行事相当猖獗,经常违背他的意愿办事,大有“欺生”的感觉。据说,这位进士县令十分精通“堪舆”——即会看风水。在经过一番考证之后,黄起元认为“文峰宜高峻”,现在的魁星楼坐落于状元溪畔,地势太低了,镇不住邪,需重建一座风水塔。于是,就任不久,他就作出了修建文笔塔的决定。第二年,文笔塔落成。据说,文笔塔建成之后,“果然野犬销匿,衙役循敛”。当然,这只是传说而已。
根据《南部县文物志》介绍,当年的文笔塔是一座楼阁式六方形砖塔。塔身通高15米,塔径4.5米。由于塔基低矮,故塔显得粗壮。塔檐六角都悬挂有风铃。每当山风拂过,清脆的铃声传遍南部县城。在文笔塔内,用木板作楼面,通过梯子可攀上塔顶。在文笔塔第三级,还悬有铁锅一口,用于焚烧字纸。同时,塔内还绘有彩色的《二十四孝图》。在《清代南部县衙门档案》中记载,到了光绪二十年(公元1894年),文笔塔受到了损毁,南部县又发动富绅,在两个月内筹资对文笔塔进行了修缮。后来,这座历经百多年沧桑的文笔塔被毁坏殆尽。
上世纪90年代中期,在南部县有关人士呼吁下,县上拨款在鳌峰山顶重建了文笔塔。新建的文笔塔高九层,是原文笔塔的三倍之高。按照当时建设者的想法,是将该塔打造成集观光旅游、休闲娱乐于一体的多功能塔。但因为种种原因,文笔塔工程尚未完全竣工便戛然而止。20多年来,文笔塔就这么孤零零耸立在鳌峰山上,经风沐雨。
据南部县的最新规划,将把文笔塔所在的鳌峰山打造成一座供人们休憩、观光的公园。站在文笔塔下,远望那碧波荡漾的嘉陵江,眼前涌现出一幅鳌峰山未来的美丽图景:亭台林立、绿树成荫、鲜花盛开、游人如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