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西武

　　五月的城市弥漫着康乃馨的芬芳，那是一种温暖心扉的花香。我对康乃馨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因为曾有一束未曾送出的康乃馨，成为我心中永远的遗憾。
　　那年，母亲身体每况愈下，经过三番五次劝说，母亲终于答应来市里检查身体。我一早就去接站，母亲下车的那一刻，我忽然鼻翼酸楚，瘦小佝偻的母亲站在这个城市，像一棵枯朽的稻草那样弱不禁风。
　　我陪着母亲在医院做了全面的检查，挂号、缴费、拍片、验血、验尿，整整折腾了一上午。我领着母亲楼上楼下不停地穿梭，明显感觉年迈的母亲已力不从心，腿脚不听使唤。我一手牵着她的手，一手扯着她的衣襟，怕她摔倒，就像小时候母亲牵着我的手领着我走路一样。
　　主治大夫负责而耐心，他夸赞我给老母亲做全面检查，这份孝心和细心难得；他称赞母亲这么大年纪身体还这样硬朗很难得了，虽然小毛病很多，但是注意吃药调养一下，一点问题都没有。医生的鼓励让我和母亲都满心欢喜，所有的心结和犹豫全部烟消云散。
　　走出医院大门，初夏的阳光洒满大地，照在身上暖融融的，让人浑身舒畅。我领着母亲在医院门前花圃旁的树下坐着休息片刻。此时，春花已谢，绿草如茵，树木青翠，几棵不知名的树在阳光下生机盎然，绿意婆娑。我拿出手机给母亲拍照留念，母亲开心极了，满脸都是久违的笑容。
　　那日傍晚，我骑着三轮车带母亲和全家去夜市闲逛。对这个热闹的城市，母亲并不感兴趣，她喜欢大山，喜欢山里的花花草草。回家的路上，我一边骑车一边对尚年幼的儿子说：“看咱这一车，都是妈妈和儿子，我是奶奶的儿子，你是妈妈的儿子，长大了你也要像爸爸一样孝顺妈妈。”
　　第二天下午，我拉着母亲去医院取化验单顺便在市里散散心，我骑着三轮车穿行在这个小城，每到一处我就告诉母亲这是什么地方，母亲感叹有十几年没来了，原来的平房都变成了大楼，变化太大了。她也细数着十几年前的记忆，和我唠着过往的种种故事。路过一个花店，店员正在分装鲜花，这不都是康乃馨吗？再看看大街上不时有人捧着鲜花走过，一朵朵一束束缤纷绚丽素净高雅的康乃馨，点缀着这个喧嚣的城市，馨香弥漫。我才想起当天是五月的第二个星期日，不正是母亲节嘛。
　　我把车靠近花店，让母亲欣赏这些漂亮的花，母亲是爱花的，我家的庭院母亲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但是母亲一定还不知道有这样一种象征母爱的花，是用爱心、孝心、浪漫心编织的美丽动人的花。我告诉母亲这是康乃馨，当天是天下所有母亲的节日。
　　我拿起一束粉红色的康乃馨，递到母亲手里，母亲低头仔细欣赏着素净高雅的鲜花，满心欢喜地微笑着，眉宇间流露出幸福的陶醉。母亲左看右看，最终还是推开了这束花，摇摇头说，这花看着这么娇贵，又不能栽在花盆里养活，看看就好，你还是别乱花钱了！
　　金色的夕阳透过花店的玻璃窗，照在母亲脸上，我捧着鲜花凝视着母亲那苍老而慈祥的脸，倏然间母亲一生辛苦的往事涌上心头，禁不住热泪盈眶。母亲的现实和我的矜持，最终让我顺从了母亲的意愿，把爱埋藏在心中，默默地用情感浇灌心中的康乃馨，让花朵在心里最温暖最柔软的地方永远盛开。
　　如今母亲已经离开九年了，每当母亲节来临，我都会想起我曾欠母亲的那一束康乃馨，这成了我一生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