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世真迹《方丘勅卷》:
宋徽宗赵佶坐像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汉字中国”特展上展出的《方丘勅卷》。张海摄
他是独树一帜的书法家,首创的瘦金体书法独步天下,字体瘦挺爽利,侧锋如兰竹;他是丹青造诣登峰造极的书画家,存世画作用笔细腻,逼真传神;他更是全能的艺术家,将诗融进画中,使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可近千年过后,当人们谈论起这位中国历史上独特的君王时,恐怕只会长叹一声,缓缓说出元朝政治家脱脱那句“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的评价——这位独特的君王就是宋徽宗赵佶。
数千年的历史风云中,历代帝王数不胜数,可宋徽宗仍是最为特别的一位。身为帝王,他亲手缔造了北宋的文化盛世,却一步步把北宋推向了毁灭的深渊,让后世唏嘘不已。北宋倾覆后,在那个混乱的年代,宋徽宗用一笔一画书写出他的无限伤感,叹“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天南无雁飞”;念“愁苦,问院落凄凉,几番春暮”。
岁月流转,千秋功过任人说。如今,走进成都博物馆,在“汉字中国——方正之间的中华文明”特展里,关于汉字的历史画卷徐徐展开。当人们在宋徽宗行书《方丘勅卷》前流连时,似乎也能从这件真迹中,领略到宋徽宗作为艺术大家的风韵。
“朕肆求盛典。恭事方丘。驰清跸以惟寅。奉黄琮而致恪。爰即一阴之始。式陈三献之仪……”在“汉字中国”特展第四单元的展柜中,认真观看这幅《方丘勅卷》,就能体会到彼时宋徽宗愉悦的心情,和身为北宋帝王的安逸惬意。
“《方丘勅卷》作于政和四年五月,是宋徽宗赵佶行书长卷。”四川省书法家协会秘书长王道义说,这幅作品诞生的背景,是宋徽宗在方丘举行祭地礼仪,六宫妃嫔问候他的起居。在礼成之后,徽宗表达自己“以示眷怀”之意,表示要赏赐大家。“全篇字帖凌厉风行,气宇轩昂,风骨潇洒,体现了宋徽宗此时心情愉快,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由挥洒的状态。”
说到历史上以书法著名的帝王,宋徽宗绝对排名前列,其书法在学黄庭坚、薛曜、褚遂良的基础上,取众人所长且独出己意,创造出了独树一帜的“瘦金体”。“瘦金体”是书法史上的一项独创,也让宋徽宗列于历史上书家之林,这一书体运笔灵动快捷,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其大字尤可见风姿绰约处。元代书法家赵孟頫也评价道:“所谓瘦金体,天骨遒美,逸趣蔼然。”
在“瘦金体”之外,宋徽宗擅长的书体不少,创作的楷、行、草各种书法作品皆流于后世,且笔势挺劲飘逸,富有鲜明个性。正在展出的《方丘勅卷》,是宋徽宗存世的墨宝中少有的行书作品。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幅作品中,还有乾隆御题七言律诗一首。在王道义看来,这也是千古两皇帝穿越时空的惺惺相惜。
“乾隆皇帝作为清王朝一位非常有建树的卓越皇帝,在书画鉴赏、书画修养方面,也多在其他皇帝之上的。他喜欢在中意的作品上头题跋,这些字平心而论,在当时不算是最好的,但在皇帝的字中是一流的。”王道义说,宋徽宗与乾隆虽生活在不同的时代,有着不同的人生经历、成长背景,但这两位身居高处的帝王,也许隔着数百年的时空产生过“相惜之情”。“大家不妨好好品读一下,乾隆对这位北宋皇帝的评价。”
穿越近千年风雨,当《方丘勅卷》被静静地摆放在展厅里,人们透过玻璃展柜得以窥见这位北宋皇帝的艺术风韵和文学才能。
《宋史》中有载:“自古人君玩物而丧志,纵欲而败度,鲜不亡者,徽宗甚焉,故特著以为戒。”元朝末年政治家脱脱评价其:“宋徽宗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从历史中的点滴记载,皆可看到对于身为帝王的宋徽宗,古人的眼光是凌厉的、批判的。似乎从成为帝王的那一刻起,宋徽宗赵佶的人生已经发生了某种“错位”。
“宋徽宗在早年做端王的时候,就表现出与其他皇子不一样的风范和性情。”王道义说,作为宋神宗第十一子,在奉行“嫡长子继承制”的封建王朝,皇位本来看似与赵佶无关。然而,“世事无常”之下,赵佶之兄宋哲宗英年早逝、膝下无子,所以皇位就意外地落到了赵佶头上。
“他是一位杰出的艺术家,是一位在诗文书画各个领域的大艺术家和文学家。”王道义说,治国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以及各种机缘,可宋徽宗并不擅长于此道。宋徽宗执政时,北宋王朝积弱已久,其又因“机巧多技,大兴土木”而“穷极淫乐,天变民怨”。最终,“靖康之变”直接导致了北宋王朝的覆灭。
“就在书写这幅《方丘勅卷》的同期,北宋农民起义不断。在朝廷的莺歌燕舞之中,掩藏的是民间的疾苦。所以从这件文物中,我们也需从字里行间,结合史实去探究更广阔的现实,看到百姓的疾苦。”王朝的积弱,赵佶的选择,推动着一代帝王的命运走向,北宋王朝的繁华与倾覆最终结束于宋徽宗时代。
虽不算一位优秀的帝王,但不可否认的是,宋徽宗在艺术上有极高的造诣,并且对北宋的文学艺术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他对于美学的见解,也影响着后世。“宋徽宗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结构最完整、规模最宏大、体例最科学的国家画院——宣和画院,培养了很多杰出的书画家和文学家。同时,他在位时还大力推动文学艺术事业的发展,一大批文学艺术家、书画家,都是在他的扶持鼓励之下成长起来的。”
“不爱江山爱丹青”的皇帝,是一位才华横溢的艺术巨匠,也是一位凄惨无奈的亡国之君。当下,在“汉字中国”特展中,凝望赵佶行书《方丘勅卷》,从行云流水的挥洒姿态里,能感受彼时其愉悦放松的心情。而在赵佶书写《方丘勅卷》十余年后,“靖康之变”来临,被掳北上的他,只能空叹“国破山河在,宫庭荆棘春”。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李雨心实习生吴松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