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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花”三万里 养蜂人简守银夫妇为生活“酿蜜”

养蜂人通过数字货运平台调车进行转场。

养蜂人展示蜂蜜。

  简守银(右)和妻子杨学会在新疆阿勒泰地区青河县境内育蜂。

  每年腊月,养蜂人简守银夫妇俩便收拾好行囊,踏上跨越大半个中国的“追花之旅”。
  一年下来,简守银夫妇和家养的蜜蜂要转场6次。从四季如春的彩云之南到烟花三月的秦淮河畔,而后一路向西北而行,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阿勒泰山脉下追寻“甜蜜事业”。待到8月底回到四川成都,他们的“追花之旅”近1.5万公里。

双向奔赴的“甜蜜”

  夏末秋初,天山北麓,新疆阿勒泰市20多万亩向日葵竞相绽放。花海不但吸引了广大游客前来打卡,也吸引了大批蜂农到这里“追花逐蜜”。
  今年54岁的简守银和妻子带着200多箱蜜蜂,6月初就早早入疆。从南瓜、葫芦、籽瓜,再到沙枣、野枸杞、铃铛刺,两个月来他们带着蜂群,把能采到的花类采集了一个遍,最后的重头戏就是葵花。
  “在全国所有的蜜源地中,最欢迎蜂农的就是阿勒泰了,因为向日葵要依赖蜜蜂授粉,如果没有授粉的话,葵花子产量就会少不少。所以当地的种植大户每年都提前邀请我们来,还会给我们授粉费。”简守银说。
  他告诉记者,一个蜂箱蜜蜂大约能完成10亩地的授粉作业,他的200多箱蜜蜂能覆盖2000多亩向日葵,按照整个花期一个蜂箱200元或者一天10元钱的租金计算,单单授粉这块的收入就有4万多元。此外,这两个月还有近3吨的蜂蜜产出,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蜂农有收入,农户能丰收,这是一个双向奔赴的“甜蜜事业”。
  “我们给庄稼人授粉,他们都很开心。看到他们开心,我们也从心底里感到高兴。”简守银的妻子杨学会说。
  作为跟蜜蜂打了30多年交道的老蜂农,简守银早已摸索出自己的“追花”路线——每年12月底,夫妇俩从四川成都郫都区的家中出发,带着蜂箱和可拆卸的简易活动板房,找来一辆大货车,前往云南普洱繁蜂。
  两个月后,当蜂群壮大数倍时,四川等地的油菜花也开了,于是夫妇俩返回四川。3月,他们再次出发,到江苏继续采集油菜蜜。4月到河南采集桐花蜜,5月到陕西关中地区采集槐花蜜,6月则进入新疆采集“百花蜜”。
  多年来,简守银夫妇俩的足迹踏遍了全国大半省区。每到一处,卸下蜂箱安顿完毕后,他们便跨上摩托车在周边玩耍一番,这也是夫妇俩难得的休息时间。
  可与轻装上阵的游客不同的是,夫妇俩四处追赶花期的背后,是生活的不易。过去几年间,受多方影响,不少养蜂人离开了这个行业。
  “比如阿勒泰的喀纳斯、五彩滩景区,我们舍不得花门票钱进去,也就是在外面看一下景色。”杨学会说,“养蜂人本身就是靠天吃饭,每年2月至8月的收入要供一家人全年开销。情况不好的话,连越冬费都凑不够。”

“甜蜜”背后的艰辛

  简守银来自成都市郫都区。过去,当地养蜂者众。
  19岁时,只有初中文凭的简守银跟着当地一位养蜂师傅学习。技艺初成后,他开始独自闯荡,自此开启了30多年的养蜂人生。
  长期在野外生活,简守银每日自己捡柴和煤块,就地刨坑生火,吹起鼓风机做饭,“有时甚至连锅烧了个洞都没发觉”。简守银过去一直住在搭起的帐篷里。简陋的“屋顶”遇到风雨天气就会遭殃,有时睡醒后,甚至还会发现田间的耗子爬上了床头。如此环境下,冲个澡更是奢望。
  啃干粮、喝冷水……年轻时的简守银很难吃到一顿热乎的正餐。这两年,上了年纪的简守银身体不如以往,胃病等大大小小的毛病开始“找上门来”。他和妻子商量许久,终于花两万元置办了一间折叠铁皮板房。不足五平方米的室内,只有一张双人床、一张折叠桌、几张小凳和些许家电,在天地旷野之间撑起了夫妇俩的生活。“我可能是全国养蜂人中唯一能住板房的。”他笑着说。
  每逢养蜂转场,是夫妇俩最为忙碌的节点。
  转场距离动辄数千里。由于蜂群昼出夜归的习性,运送蜂箱的车辆必须在白天不间断行驶,否则蜂群就会飞出蜂箱。一旦蜂群离巢,这时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就地等待,直至天黑蜜蜂归巢,可如此便会耽搁了花期。
  因此,简守银一般会聘用两位司机,在天亮前出发赶路程,直至天黑。
  一次,他们从陕西准备前往黑龙江,简守银却在装车途中摔伤了腰。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动弹,但时间紧迫,为了追赶花期,他坚持随车,在路上苦熬了两天,直到抵达东北才去就医。
  杨学会十分心疼丈夫,“蜜蜂就是他的命。”
  “家里老人要看病,孩子要上学,如果我们撂挑子,一家人的生活就没法维持了。”简守银说,自己也曾想换个行当,可年岁愈增,如今也很难找到合适的机会。

收获甜蜜爱情

  行当艰辛如此,使得不少养蜂人都常年孤身一人在外。
  幸运的是,在独自养蜂近10年后,简守银遇见了杨学会,收获了爱情的甜蜜。
  上世纪90年代末,简守银总会在每年9月左右结束大半年的忙碌,来到四川都江堰育蜂休养。在那里,简守银与杨学会的哥哥有了来往。后者对为人厚道老实的简守银十分认可,便有意撮合两人。当时的杨学会并不了解养蜂人的辛酸,直到婚后陪伴丈夫走南闯北,照料蜜蜂,她才真正体会到其中的艰辛。她首先要克服的是对蜜蜂蜇人的恐惧,“我之前根本不知道蜇一下会这么疼”。
  一年四季,穿越冬夏。她总是穿着长袖长裤和厚袜子,将自己裹得很严实。她不止一次对记者说,尽管养蜂并非自己所愿,但“我们是一家人”。
  行走四方,细致入微的杨学会每到一处,总爱去当地的日用百货商场转转。每次都能淘些物美价廉的“神器”,简守银昔日粗糙简陋的生活自此在妻子的照顾下大变样。
  在妻子的全力扶持下,简守银的养蜂事业逐步壮大,从起步时的不到50箱,发展到如今的200多箱。
  一年中多半时间在外,儿子成了夫妇俩最大的牵挂。他们不得不一直将孩子托付给家中老人照顾。“我儿子从小就独立。有时候学校老师让家长签字,他找不到人就自己签,上大学报到也是一个人去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杨学会说。

人情比蜜甜

  行走在外,简守银夫妇夫妇最为直观地感受到人情冷暖。常年漂泊四方,每到一处受到的热情招待,夫妇俩都感恩在心。
  多年前,夫妇俩第一次来到青海省河南蒙古族自治县。彼时的他们人生地不熟。在一处驻停的草原上,忐忑不安的夫妇俩灌了一罐蜂蜜,留给牧场主人作为礼物。没想到,那位藏族牧民立马送来牛肉回礼。一来二去,两家人迅速熟络起来,成为交心好友。
  “他们很热情,经常邀请我们去家里做客,临转场时还给我们送来酥油道别。”简守银说。
  这段友谊一直持续下来。在得知牧民的侄女来成都求学时,夫妇俩推掉所有事,专程带着孩子在成都游玩一番。
  2019年初到新疆时同样如此。
  “当时朋友给了一个当地人的联系电话,我就从陕西一路来到了阿勒泰地区哈巴河县。”简守银说。
  未承想,夫妇俩到达后无法和联系人及时取得联系。两人正在发愁,却在当地一间早餐馆得到热情帮助。一名当地的水管站工作人员在得知夫妇俩是千里迢迢而来的养蜂人后,立马帮助协调了种植户。“新疆这边很欢迎我们养蜂人授粉,人都很好。”简守银说。

养蜂迎来变革

  简守银说,交通运输是养蜂人的命脉所在。由于他们要频繁给蜜蜂“搬家”,如果在花期结束时没能及时转场赶到下一个蜜源地,没有蜂蜜产出事小,还有可能给蜂群的存活带来毁灭性打击,半点马虎不得。
  可是,蜂农放蜂的地方往往是田间地头或荒郊野外,想要及时找到大货车给蜜蜂“搬家”,并不是件容易事。而且蜂农群体往往都集中在特定时间段调车,这种用车高峰期“往往出高价也难以找到车”。
  前些年每到花期将近,简守银夫妇都会往各地物流园跑,提前找车约定时间,费时费力不说,偶尔还会遇到司机“放鸽子”。
  不过,随着近年来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一批数字货运平台应运而生,再加上日益便捷的交通与物流体系,养蜂人终于不用再为转场时找车发愁。
  近两年,简守银开始尝试用手机线上发货找车,他切身感受到数字货运发展带来的便利。“我只需要在手机上发布车型要求、位置等信息,很快就有司机联系我。省时省事还省钱。”
  相关数据显示,中国养蜂人群体约30万户,其中至少三分之一为转场蜂农,数字货运模式让蜂农们能更便捷、更稳定、更高效地给蜜蜂“搬家”。
  行驶在宽敞平坦的高速公路上,简守银对比发现,现在的物流成本同上世纪80年代刚涉足养蜂行业时不可同日而语。“当时从成都到汉中有500多公里路,承运的老东风短卡车都要1000多块钱。现在我们用的9米6的长车也才需2000多块钱,平均一个蜂箱只用花10块钱。”
  如今,简守银依旧打算继续用汗水浇筑自己心爱的“甜蜜事业”。“我是生命不息,养蜂不止。”他笑着说,“只要身体允许,我就会一直干下去。”文图据新华每日电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