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苏祠。新华社资料图片

《东坡笠屐图》明朱之蕃
　　图据广东省博物馆

　　

□刘永加

　　从古至今，每到金秋时节，人们纷纷用各种方式颂扬丰收。千年前，宋代大文豪苏轼在其一生坎坷的从政生涯中，也有过许多劳动的经历和丰收的喜悦，作为大诗人的他总是用写诗文来表达丰收的欢欣。

在凤翔写下《喜雨亭记》

　　宋仁宗嘉佑六年(1061年),时年二十六岁的苏轼通过制科御试,以大理寺评事赴凤翔府（今陕西宝鸡）签书判官，行地方刑狱官职，开始了他四年凤翔通判生涯。凤翔，古称雍州，因传说“凤凰鸣于岐、翔于雍”而得名。
　　在凤翔任上，苏轼除了“签署一局，兼掌五曹文书”外，还负责着“编木筏竹，东下河渭”供应皇家用木以及集运粮米、刍秣供给西部边防两大要务。上任伊始，苏轼就注意到了木筏水运带给百姓的沉重负担和灾难，他遍问百姓老者，了解到木伐之害往往是官府令不以时令安排，而是在黄河渭河涨水期下令运木，给百姓造成极大的生命财产安全隐患。于是苏轼便对此规定进行了修订，使衙门可自择水工，按时令编木筏竹施运，从此“衙前之害减半”。
　　凤翔当时比较贫穷落后，经常发生旱灾，颗粒无收也是常有的事儿。苏轼到凤翔的第二年，就遇到了大旱。凤翔久旱不雨，苏轼与太守一方面前往太白山求雨，祭祷灵验；另一方面积极组织抗旱，以最大限度降低百姓的损失。也许是精诚所至，不久天降甘霖，解除大旱。正好，苏轼组织迁建的亭子也刚建成，于是便欣然以“喜雨”命名，并写下著名的《喜雨亭记》：“亭以雨名，志喜也。古者有喜，则以名物，示不忘也……”。喜雨亭原址凤翔府，后被苏轼迁至东湖。“喜雨”二字的由来，便是一段苏轼亲民爱农的佳话。
　　苏轼在文中说：“既以名亭，又从而歌之，曰：‘使天而雨珠，寒者不得以为襦；使天而雨玉，饥者不得以为粟。一雨三日，伊谁之力？民曰太守。太守不有，归之天子。天子曰不然，归之造物。造物不自以为功，归之太空。太空冥冥，不可得而名。吾以名吾亭。’”表达了苏轼对天降喜雨，渴盼丰收的喜悦之情。

密州组织百姓灭蝗救灾

　　宋神宗熙宁七年（1074年），38岁的苏轼任密州太守。密州，即现在的山东诸城。第二年春，密州地区发生蝗灾，一时“民多弃子”，足见其严重程度。
　　作为父母官苏轼不仅亲自参与并组织百姓灭蝗救灾，还拨出库粮，救济百姓。那些日子，他茹素斋戒，带头俸薪锐减，“斋厨索然，不堪其忧”，甚至把家中能变卖的物品都用来赈灾。蝗灾终于扑灭之后，不想旱灾又接踵而至。为救民于水火，他上书朝廷，请求减免税赋。同时祈雨抗旱，驱除蝗虫，赈灾捕盗。采取这些措施后，密州百姓非常欢迎，社会也稍稍安定。
　　面对旱灾，苏轼按照密州传统风俗，率领州府大小官员到西南的常山雩泉祈雨，不知是虔诚感动了老天，还是巧合，过了没些日子，居然下了一场倾盆大雨，缓解了当地的旱情。平灾之后，百姓复耕，这年仍然获得了丰收。此时的苏轼舒了一口气，他的心情得以宽慰，于是便带着官员、军卒到祈雨的地方去祭典，归来时油然产生了打猎的兴致。在这时颇为兴奋的心情下苏轼创作完成了著名的《江城子·密州出猎》：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词中虽然没有写到他战胜蝗灾和旱灾，赢得丰收的情景，但是其爽悦愉快的心情，不正是当时的真实写照吗?

徐州筑堤防水引洪入黄

　　宋神宗熙宁十年（1077年），苏轼41岁。这年，苏轼由密州太守调任徐州太守。苏轼主政徐州的那两年，正是徐州历史上的多事之秋。
　　在当年秋天，黄河决口，水困徐州。“彭门城下，水二丈八尺”，太守苏轼挺身而出，喊出了“吾在是，水决不能败城”的决心，积极组织军民筑堤抢险，他本人也亲荷畚锸，布衣草屦，“庐于城上，过家不入”，与民众一道抢救城池。“黄花白酒无人问，日暮归来洗靴袜”，就是当时苏轼抗洪场景的情景再现。
　　在苏轼的领导下，抗洪终于胜利，百姓无不欢欣鼓舞。苏轼又提出“筑堤防水，利在百世”的主张，继续带领民众在城外修筑防洪堤坝。此后，他又亲自带领官员做好后续工作，防洪、筑堤、引洪入黄，最终解决了徐州城的水患问题。水患解除了，徐州人民迎来了丰收年。苏轼的心情可想而知，于是他写下了《浣溪沙·徐州藏春阁园中》：
　　惭愧今年二麦丰，千畦细浪舞晴空。化工余力染天红。
　　归去山公应倒载，阑街拍手笑儿童。甚时名作锦薰笼。
　　苏轼的这首词开端直抒胸臆，抒发对于丰收的无比喜悦之情。并且使用拟人化的手法把麦浪翻飞的姿态活灵活现地展现出来，也表现出作者对农事、农民的关心。

黄州开垦荒地亲自耕种

　　元丰三年（1080年），苏轼44岁时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被贬到黄州（今湖北黄冈市）后，因为官俸停发，加之苏轼家中并无积蓄，所以一大家人吃饭都成了问题。于是，苏轼把夫人王闰之离京前变卖的些许家产换成铜钱，每月初取出四千五百钱分成三十份，每份一串分挂在屋梁上，每天早上用叉竿挑下一串做当天的生活费，然后将叉竿藏起来。当时黄州米价约二十钱一斗，他家日用米约二斗，每天需要米钱约三四十钱，剩下一百余钱用来买菜买鱼买肉也可以了。当日倘有盈余，则丢进另行准备的一个大竹筒里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或招待宾客。
　　尽管如此，日子不可长算，必须有个生活的依靠，在朋友的帮助下，苏轼在城东坡弄到一片营防废地，但多瓦砾且杂草丛生，不宜耕种。苏轼就带领全家老小清除瓦砾，刈割荆棘，深挖细整，终于整理出50亩田园，冬种麦，夏种稻，还种了一些蔬菜瓜果自用。第二年冬，苏轼还盖起五间房屋，房屋竣工时下了一场大雪，苏轼在居中明间堂舍四壁画上雪景，就将这房子取名为“东坡雪堂”，苏轼自号“东坡居士”。
　　由于这块荒地不是农田，尽管苏轼一家很努力去耕种，收成仍然不是很好，第一季种大麦，收成还好，收了一些大麦。第二年种水稻，收成很不好，不过打下来的稻子基本够全家人吃的。
　　有了亲自耕种的体验和丰收的喜悦，苏轼有感而发写下了《东坡八首》，他在序中写到：“余至黄州二年，日以困匮，故人马正卿哀余乏食，为余郡中请故营地数十亩，使得躬耕其中。地既久荒为茨棘瓦砾之场，而岁又大旱，垦辟之劳，筋力殆尽。释耒而叹，乃作是诗，自愍其勤，庶几来岁之入以忘其劳焉。”
分秧及初夏，渐喜风叶举。月明看露上，一一珠垂缕。秋来霜穗重，颠倒相撑拄。但闻畦陇间，蚱蜢如风雨。新舂便入甑，玉粒照筐筥。我久食官仓，红腐等泥土。行当知此味，口腹吾已许。良农惜地力，幸此十年荒。

儋州流传东坡井、东坡田

　　绍圣四年（1097年），年已62岁的苏轼再次被贬到徼边荒凉之地海南岛儋州。据说在宋朝，放逐海南是仅比满门抄斩罪轻一等的处罚。从此，苏轼把自己的余生奉献给了这片土地，他把儋州当成了自己的第二故乡，“我本儋耳氏，寄生西蜀州”。他在这里办学堂，育人才，以致许多人不远千里，追至儋州，从苏轼学。在宋代100多年里，海南从没有人进士及第。但苏轼北归不久，这里的姜唐佐就举乡贡。为此苏轼题诗：“沧海何曾断地脉，珠崖从此破天荒。”人们一直把苏轼看作是儋州文化的开拓者、播种人，对他怀有深深的崇敬。
　　不仅如此，苏轼还带领当地百姓挖水井、开荒地、建桥梁、搞卫生等等，至今在儋州还流传有东坡村、东坡井、东坡田、东坡桥、东坡帽等。在离开儋州后，65岁的苏轼听闻当地又迎来了一个丰收年，欣喜之时提笔写下了这首《儋耳》诗：
霹雳收威暮雨开，独凭栏槛倚崔嵬。垂天雌霓云端下，快意雄风海上来。野老已歌丰岁语，除书欲放逐臣回。残年饱饭东坡老，一壑能专万事灰。
　　其中野老喜庆丰收，是指苏轼初到儋州，遇上连年灾害，到了元符三年（1100年）粮食喜获丰收。苏轼与海南人民休戚与共，野老的喜事就是他的喜事。苏轼歌唱丰收的心情溢于言表。
　　正是因为苏轼有着丰富多彩的从政经历和人生体验，所以他笔下的丰收诗歌同样也是多姿多彩的。一位踽踽老人一路走来一路吟诗，留下来的是丰收的回响，今天读来仍然是扑面而来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