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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文学奖在浙江乌镇颁奖

五位新晋茅奖作家谈创作心路历程

杨志军:写作者的另一个名字就是永远的攀登者

乔叶:跑村和“泡村”让我得到丰厚的回报

刘亮程:文学以梦和虚构护爱这个世界的真实

孙甘露:写作引领我们反思所拥有的一切

东西:生活的复杂需要复杂的写作去照亮

  11月19日晚,“2023中国文学盛典·茅盾文学奖之夜”在浙江乌镇互联网国际会展中心举行。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五位获奖作家杨志军、乔叶、刘亮程、孙甘露、东西逐一上台领奖并发表了获奖感言。
  在为杨志军颁奖的授奖辞中这样评价他的获奖作品:“《雪山大地》追求大地般的重量和雪山般的质感。青藏高原上汉藏两个家庭相濡以沫的交融,铸就了一座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丰碑。在对山川、生灵、草木一往情深的凝望和咏叹中,人的耕耘建设、生死歌哭被理想之光照亮。沧桑正大、灵动精微,史诗般的美学风范反映着中国式现代化的宏伟历程。”
  在获奖感言中,杨志军首先回溯了自己的人生经历,“我出生在一个雪山和草原连绵不绝的地方,那里是长江、黄河、澜沧江的源头。山的挺拔、水的清澈、地的辽阔以及孤远而沉默的生活,几乎占据了我童年的全部记忆。后来,我来到山东青岛,站在零海拔的滩涂,仰望高海拔的故乡,肃然而清晰的凝望中,是青藏高原当下的崛起。”
  他还提到,“《雪山大地》这部作品,便是从苍茫记忆中抽取而出的山的一石,水的一浪,地的一角。我想用父辈们的荣光唤醒我们的理想,用拓荒者的篝火映亮今天的夜空,用历史的脚印延伸时代的步伐,以此来关照人性的丰饶与光芒。我知道此生的文学义务就是建树关于人的理想,建树关于生死、荣辱、爱恨、美丑的人性坐标。为此,我喜欢精确到位的现实主义,喜欢情绪饱满的理想主义,也喜欢直面人类精神危机的现代主义。一个人的历史是国家历史的一部分,一个人的精神是时代精神的一部分,一个人的情怀是民族情怀的一部分。写作者的精神维度决定了其作品的优劣高低,所以,对登高望远的热爱时刻伴随着我们对陨落与滑坡的警惕,写作者的另一个名字就是永远的攀登者。”

  乔叶的获奖作品《宝水》授奖辞中写道:“乔叶的《宝水》,风行水上,自然成文,映照着‘山乡巨变’。移步换景的风俗风情与豆棚瓜架的倾心絮语,涵容着传统中国深厚绵延的伦常智慧和新时代方生方长、朝气蓬勃的新观念、新情感、新经验在创造新生活的实践和人的精神成长中,构造融汇传统与现代、内心与外在的艺术形态,为乡土书写打开了新的空间。”
  站在领奖台上,乔叶心情激动,她说:“此时此刻在茅盾先生的故乡,在这茅盾文学奖之夜,在这盛大庄严的颁奖典礼现场,我深感幸福,特别幸福。我来自北京,老家在河南,我在河南一个小村庄长大,文学之路也是从河南起步的。”
  接着乔叶梳理了自己30年的写作之路,“作为一个乡村之子,在过去30年里,我对故乡有渐渐远离又徐徐回归的漫长过程。这个漫长过程让我认识到,无论身在何方,故乡的土地和土气,都如影随形地拥抱着我,是我命中注定的精神基因和心灵滋养。故乡拥抱着我,时代也拥抱着故乡。我一直认为,作家和时代就是浪花和大海、庄稼和土地的关系。弱水三千取一瓢饮,这一瓢饮里必然是时代的成分。《宝水》就是我取到的这一瓢水,整个创作期用了七八年,其间我经常做的事是‘跑村’和‘泡村’。‘跑村’是去尽量多地看乡村样本,这意味着素材的广度。‘泡村’是比较专注地跟踪两三个村的变化,这意味着素材的深度。‘跑村’和‘泡村’让我真正深入到了生活内部,从而得到了丰厚的回报。生活把它迷人的光芒与气息,深揉密织在作品的质地中。在生活现场,我也深切感受到了巨大的力量,这力量能修改成见,也能赋予新见。在此我要由衷地感谢故乡生活和时代。”

  为刘亮程的《本巴》颁奖的授奖辞中写道:“刘亮程的《本巴》,向《江格尔》致敬,在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中证明多元一体的中华文化美美与共的活力。融史诗、童话、寓言为一体,在咏唱与讲述的交响中以飘风奔马、如梦如幻的想象展现恢宏绚烂的诗性境界。对天真童年的追念和对时间的思辨,寄托着人类返璞归真的共同向往。”
  在获奖感言中,刘亮程讲述了自己创作《本巴》的灵感来源,“我来自新疆,继父是乡村说书人,自小我就听故事长大。我也有幸聆听到江格尔齐说唱史诗。在《本巴》的扉页上,印有‘谨以此书向蒙古族英雄史诗江格尔致敬’,它同时也致敬我生活的这片土地上各民族优秀的文化精神,我的写作深受其滋养。写《本巴》时,我面对着一场来自童年被人追赶的梦,我在那样惊恐的梦中一次次地飞了起来。《本巴》是一场梦中的飞翔。把梦中的厄运在梦中解决,让梦安稳地度过长夜,这正是写作《本巴》的初衷。文学是做梦的艺术,以梦和虚构之力护爱这个世界的真实。我喜欢小说中哈日王这个孩童,他长着一只大人的世故之眼,和一只孩童的天真之眼。文学也许正是那只天真的孩童之眼。这个世界即使被大人看过无数遍,也永远需要用孩子的天真之眼再看一遍,这是文学对人类初心的观照。”

  在给孙甘露写的授奖辞中这样评价他的获奖作品:“《千里江山图》是理想和英雄的风雅颂,革命者以信仰、纯真和勇气高举起冲破黑暗的火炬,对城市空间的凝视和摹写,寄寓着对江山与人民的挚爱和忠诚。叙事明暗交错,光影流转,节奏急管繁弦,在静与动的辩证中保持着沉思与抒情的舒朗开阔,为革命历史题材写作传统展开了新的艺术向度。”
  在获奖感言中,孙甘露说:“《千里江山图》讲述的故事发生在90年前,正是在那一年,1933年,茅盾先生在上海出版了他的长篇小说《子夜》。那个风云际会、艰苦卓绝的时代,深刻地影响了其后近百年的中国历史,也影响并塑造了中国现当代文学的历史。我们这些后来者,正是沐浴在它璀璨的星空下。《千里江山图》是关于理想和牺牲的,也是关于秘密和情感、遗忘和记忆。它源自那个令人难忘的时代,也源自我的出生地上海。我时常想,我有机会在此生活、工作,已经是莫大的犒赏。写作引领我们反思所拥有的一切,也令我们想象未曾拥有的。两者彼此审视,相互交融,令我们体会到,一生也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瞬。就像历史学家常说的那样,荣耀很快就会消失,而那些为理想付出生命的人,才值得后人永久记忆。”

  为东西颁奖的授奖辞中写道:“东西的《回响》,以富于认识和表现能力的艺术形式,探索当代城市生活的精神状况。在社会与家庭双线并进的结构中,抽丝剥茧、洞幽烛微,呈露和整理人心与人性的复杂缠绕。现实与心理、幻觉与真相、困顿与救赎,冲突的对话构成灵魂的戏剧,有力地求证和确认我们生活的基石:真实、理解、爱和正义。”
  在领奖台上,东西幽默的一句开场白引来一阵笑声,“我是东西,来自广西。”他说,早在十多年前,他就想写一部关于情感推理的小说,“但我的认知水平,还不足以让我动笔。写作不仅仅是技术问题,它还包括历练、命运以及由命运刺激而产生的思想,仿佛煲汤,得用文火慢慢地熬。不着急,创作也需要自然地生长。所以,我感谢命运的赐予,感谢那些撞击我心灵的事件,感谢让我产生《回响》的灵感的人们,并感谢这部作品的共鸣者和欣赏者。在写作过程中,当我打开自己,与人物感同身受的时候,我就从心灵找到了现实,在罪里找到了罚,在逃避里找到了责任,在猜疑中找到了信任,在内疚中找到爱。生活的复杂,需要复杂的写作技术去照亮。我想,我正攀登在这条写作的道路上。”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 浙江乌镇报道 图据主办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