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苏母纪》
一滴泪,落在手中的书页上,打湿了“程夫人”三个字,又浸润开去——《苏母纪》作者奉友湘在书中说:“48岁的程夫人是带着美好的企盼与甜蜜的收获走的,她是幸福的母亲与妻子,她可以终生无憾含笑九泉。”但她真能含笑九泉吗?我怎会流泪?虽然小说以司马光为程夫人写的墓志铭结尾,但我心中只留下了这段话,而泪水正是被这一行文字激发出来的。
程夫人何许人?她就是中华文学史上宋代大文豪苏轼和弟弟苏辙的母亲。
我不能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同一天,苏家兄弟在京都开封高中进士,而苏母却远在蜀地眉山。以那时的通讯,苏母绝无可能当天得知这一消息。所以,她至死也不会知道这个惊天喜讯。因此我不相信苏母是带着甜蜜走的,她应是带着对丈夫苏洵和对儿子们的苦苦思念和无限牵挂离去的。
苏母长期独自承担起家庭重担,让丈夫无忧无虑专心做学问,又操心两个儿子的学业功名,早已透支了精力和体力。因而丈夫儿子赴京后,自己突然放松反而身心疲惫,一病不起。病重的消息,她又不准家人告知丈夫和儿子,怕影响他们求取功名。因为“她认为自己活着的使命就是看到苏洵父子成才,成功。”这是奉友湘对苏母生命的定性,我认为大致是准确的。奉友湘的《苏母纪》还告诉我们,没有苏母的奉献,就不会有苏门三杰的成功。这并不是作家对苏母的主观拔高,而是客观事实。因为司马光也赞她:“能开发辅导成就其夫、子,使皆以文学显重于天下。”
18岁那年,在娘家养尊处优的程家小妹,怀着对美好婚姻的向往,从富甲一方的程家嫁入家道一般的苏家。然而,品尝新婚甜蜜不久,她就发现丈夫苏洵倜傥不羁,渐渐生出烦恼和郁闷。如此一晃6年,小夫妻已是儿女双全,此时的苏洵开始协助父亲操持家事,但程夫人心中希望丈夫求取功名的火苗却从没熄灭,她认为丈夫要操持家务就不能专心学习,因此决定由自己养家,好让丈夫心无旁骛一心只读圣贤书。
程夫人果断变卖所有陪嫁物品,加上苏家的少量积蓄,凑够了在眉山城里租商铺的本钱,开了一家纱縠行。她又将乡下老宅托给近亲打理,举家迁入城里,而吃食用度仍多由乡下提供,减少城内生活开支。那年,主动挑起持家重担的她才24岁。
开启经商之路后,程夫人进入了人生最辉煌的高光时刻。在她经商8年之后,苏家已然成为眉山富裕人家,生意顺风顺水,生活无忧无虑。此时苏洵夫妇的女儿八娘已经7岁,两个儿子一个6岁一个4岁,到了该接受教育的年纪。苏母于是把心思转到了教育儿女身上。她果断决定,请人帮忙打理生意,而自己则专心与丈夫一道教育儿女。
在苏母的正确引导下,孩子们都努力朝着人生的目标一路前行,最终两个儿子金榜题名,同科高中进士。难怪他们那位屡考屡败的父亲十分感叹:“莫道登科易,老夫如登天。莫道登科难,小儿如拾芥!”其实,老苏此时也已凭借23篇锦绣文章得到当时文坛泰斗欧阳修的大加赞赏,以一介布衣的身份跻身上流社会了。只可惜这一切苏母都没有看到。
苏母是伟大的女性,她是苏门三杰背后的功臣,实现了那个时代女性的最高人生价值。但我并不赞同作者奉友湘说的苏母“是幸福的母亲与妻子。”她幸福吗?可怜她一生辛劳,却连名字都没能留下,后人只能按她的娘家姓程,称她为程夫人。
如果没有奉友湘去挖掘历史资料,精心构思,为苏母立传,写下这部《苏母纪》,后人也许仍只知三苏,而不知他们身后的苏母。所以,我在这里郑重感谢作家奉友湘。
小说《苏母纪》以苏母之死结尾的方式,充分体现了传统悲剧美学的原则。正如鲁迅所言: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试想,假如这部小说是以苏家大团圆来结尾,它的艺术魅力定会大大减弱,我就不会为苏母流泪,也不会生发出感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