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贩呼富吉死缓,唐立霞无期徒刑
郭刚堂称将继续帮助更多家庭团圆
2015年6月3日,在山东省聊城市,郭刚堂骑摩托车寻子。图据新华社客户端
2021年7月11日,郭刚堂、郭振一家相认。图据新华社客户端
10月30日下午2点左右,几十个直播镜头在山东省聊城市中级人民法院门口等待着。当天,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在这里对呼富吉、唐立霞拐卖儿童案作出二审宣判。
人群突然涌动,电影《失孤》原型郭刚堂从法院走出来,上百位寻亲者、媒体记者簇拥而上。郭刚堂在人群中努力站稳,大声通报二审结果: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对呼富吉、唐立霞拐卖儿童案作出二审宣判,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此前聊城市中级人民法院的一审判决中,被告人呼富吉犯拐卖儿童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对被告人呼富吉限制减刑。被告人唐立霞犯拐卖儿童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郭刚堂回忆说,在庭审上,他和呼富吉相距仅1米多,但呼富吉始终没有看他一眼,唐立霞也一直低着头。
对于维持原判的结果,郭刚堂称不服,也不会就此停止对人贩子的追究。在案件宣判前,他发现呼富吉有漏罪的可能,但这一诉求没有被采纳。他希望呼富吉其他犯罪事实能够被查清,得到应有的处罚。
10月1日,郭刚堂将24年寻子路上的悲苦喜乐集结出版,命名为《在路上》,全书13.8万字。书的扉页上,他写道:“只有在路上,我才感觉自己像个父亲。用24年找到儿子,再用余生找回那24年。”
事件从1997年9月21日开始。这一天,郭刚堂两岁多的儿子郭振被拐。
在此之前,郭刚堂和妻子的生活“像插上了翅膀,扑棱着准备起飞”。他们新婚不久迎来第一个孩子,郭刚堂学习了汽车驾驶,妻子拿出省吃俭用攒下的钱给他买了一辆拖拉机。郭刚堂每天开着拖拉机在附近运输土方,妻子在家操持一家人的生活,夫妻俩两年就攒下四五万元。
出事的那天中午,郭刚堂曾绕回家,答应儿子郭振“晚上回来给你买糖”。那天傍晚,他收工回家,路上买了半斤大白兔奶糖。
“刚到村口,就看到一群人围在我家门外。四叔迎上来,说小六(郭振的小名)丢了。我脑袋嗡一下变大了。”郭刚堂的妻子哭着跪在地上自责,他情急之下扇了自己两耳光,埋怨自己没有早点回来。
郭振被拐,成了全村人的大事。乡亲们当天凑了5万元,交给郭刚堂外出找孩子。
郭刚堂骑着大哥的摩托车出发了。截至2021年7月找到儿子,他骑坏了10辆摩托车,累计行程超过50万公里。
在郭刚堂的小仓库里,还存放着最后一辆摩托车。“这是第11辆,只能当废铁卖了,但我想留着,当作纪念。”他说。
10月29日下午,郭刚堂居住小区的广场上有京剧团义演。老生的唱词和群众的欢呼声,从窗外飘来。郭刚堂同样情绪激动,诉说着自己的纠结。
2021年6月,郭振被寻回前,拐卖他的人贩子呼富吉、唐立霞分别落网。2023年12月27日,呼富吉、唐立霞拐卖儿童案一审在聊城市中级人民法院宣判,呼富吉、唐立霞共同贩卖4名儿童,呼富吉伙同他人另贩卖1名儿童,呼富吉由此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不得假释;唐立霞被判处无期徒刑。两人提出上诉。
在一审中,唐立霞曾说,“我当母亲后,才知道给你带来多大的麻烦,我对不起你。”郭刚堂当庭反问:“这是一句对不起能抹平的?”
郭刚堂介绍,呼富吉、唐立霞落网后,从未主动交代一起案件;呼富吉甚至从不承认拐卖过儿童,唐立霞则把自己描述成被迫者,把拐卖行为推到呼富吉身上。
唐立霞拐卖郭振后,在拐卖第二名儿童时曾被警方抓捕,但因作案未遂证据不足被释放。“如果当时她主动交代郭振的情况,我也不会辛苦奔走24年。她还说2015年看到过我骑摩托车找孩子的新闻,他们就那样看着。她的道歉只是表演。”郭刚堂说。
每次开庭前后,郭刚堂都会把妻子、孩子安排出去,独自在家接待数十家媒体和寻亲者们。这些天里,郭刚堂从早到晚不停接受着采访,其他寻亲的家属默默陪坐在沙发上,举着寻亲牌子,开着直播,希望把寻亲信息通过每个镜头传播出去。
除了郭振案,呼富吉在2001年、2021年还有两起拐卖儿童罪,被判处有期徒刑累计17年。郭振被拐案案发时,呼富吉正在山西监狱服刑。
“1988年开始,呼富吉因盗窃、敲诈勒索、拐卖儿童连续被处罚,这30多年里,他不是在坐牢,就是在犯罪。这样一个魔鬼,我从内心希望他被判死刑。”郭刚堂说,但他又想跟“魔鬼”做交易,如果他愿意主动交代更多案件,帮助其他家属找到被拐卖的孩子,他愿意帮呼富吉减刑。
10年前村里拆迁安置,郭刚堂分了4套房。当时,大儿子还没找到,夫妻俩给3个儿子每人预留了一套婚房。3套房在同一幢楼,郭振被找回后,与弟弟先后在这里举办了婚礼。他日常在河南工作,每个月会回来住两天。
“儿子回来后我们没有区别对待,跟其他孩子一样,该喊他干活就喊他干活。平时我们只聊家常,但从不聊被拐的这些事。”郭刚堂说,他对这样的相处模式很满意,大家都是放松的。
在新书出版的同时,二儿子郭伟也传来好消息,小夫妻为郭刚堂添了个孙女。郭刚堂说,找回了20多年前“插上翅膀就能飞”的感觉。
郭刚堂成为网络名人后,曾有不少商家找到他,邀请他代言、带货。“有人承诺一年给我500万元,但我拒绝了。”郭刚堂说,他就是个普通人,把握不住网上的诱惑,“钱够花就行。”
郭刚堂所在的村子,村民大部分是地道的菜农。如今的郭刚堂捡起了“老本行”,开始二次创业当起“菜贩子”。他带着妻子前往山东、河北、河南,到田间地头开直播,销售娃娃菜、铁棍山药、地瓜等农产品。
郭刚堂说,曾有寻亲家长哭着说,她很高兴郭振被找到了,但又觉得不高兴,因为担心郭刚堂找回孩子后不管他们了。郭刚堂介绍,他在2014年发起创办了“天涯寻亲志愿者协会”,成员已经达到数千人,遍布全国各地、各行业,帮助找回了很多被拐、走失的孩子和老人,“这份责任我不会丢下的。”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 石伟 彭雨田 林珏瑶 山东聊城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