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家乡皖南陵阳古镇四周山丘上,有一种野生的坚果名叫茅栗,其形状、味道与板栗相差无几,只是个头要小一些。茅栗贴枝而生,一个枝桠上少则三五个,多则一二十个,有的还搂抱一起、亲密无间。每颗“小刺猬”肚内,含二三个坚果,蒜瓣似地并排坐着。坚果呈褐红色,剥出果肉生吃甜咪咪的,炒或煮着吃则粉滋滋的、愈发香甜。
金秋时节,经春夏浸润,漫山遍野的茅栗舒展开身子,纷纷咧嘴微笑,只见老乡们挎着畚箕、拎着蛇皮袋去山丘打茅栗。他们上山捡根小棍子,把畚箕置于“小刺猬”下方,小棍一敲,浑身是刺的茅栗外壳坠入畚箕,用脚一搓,果壳分离,剔除刺壳,坚果装进蛇皮袋,再向另一株茅栗树靠近。
茅栗为落叶灌木,散漫地生长,春风得意时,熬过一冬的茅栗便有了生机,起初稀 稀朗朗,经春雨滋润,茅栗的枝条便挂满黄白色花穗,像毛茸茸的长虫,一吊挨着一吊,有种“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意境。花落后,枝叶间就冒出一粒粒“小豆豆”,不经意间变成一只只草绿色的“小刺猬”,惹得鸟雀、山鼠等小动物躲在一旁觊觎;绿蜻蜓、花蝴蝶、小青蛇等更是大胆地爬上枝条嬉戏。
家乡流传一句老话,“九月九,茅栗开乌口”。中秋前后,茅栗尚未完全成熟,嘴馋的孩子便上山尝新了。绝大多数茅栗坚果仍被青色的刺紧紧地包裹,茅栗树东一棵、西一株,与其他柴草混杂一起,需四处寻找。好在其枝干长得不高,站着能摘到。当时,农家孩子都是徒手折摘茅栗,苞刺扎手是家常便饭,还要提防被树底的蜈蚣、毒蜂等叮咬。
母亲把我“打”回的茅栗往场基一倒,扫去刺壳,筛去细刺树叶杂质,直到坚果看起来褐红光洁,无半点杂质,然后像炒花生一样放在铁锅里炒,不多会儿,满屋子飘溢着茅栗特有的香气。等热气散落,顾不上烫手,我就迫不及待地拿着一个茅栗坚果送进嘴里,吃起来粉嫩爽口,有一股野草和树木的清香。对未裂开的茅栗,母亲重新装进蛇皮袋,扎紧用石块压实,并告诉我们,三天后倒出来,穿鞋踩踏一番,剥起来就容易多了。然而,此除壳法还未实践,弟妹及几个小朋友第二天就倒出茅栗剥着生吃了。
茅栗长在山坡、崖畔、草丛、灌木之中,没人种也没人管,从泥土中生长出来,开花结果,自然可亲,朴实无华,难怪家乡人都喜爱它。如今,随着城镇化步伐加快和生态植被的恢复,当年那些生长茅栗的山丘,树木柴草长得密密麻麻,人已很难随意进入,原先灌木状的茅栗都已长得高过头顶,打茅栗变得异常艰难。每到此时,我便想起过去打茅栗的情景,怀念茅栗坚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