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青在田间地头向村民做宣传。金川县委宣传部供图

何小青看望老党员。金川县委宣传部供图

　　大金川河8月的微风中，回荡着一声声呼唤：“小青、小青，小青……”，然而，回应人们的只有默默流淌的河水。
　　小青，全名何小青，是阿坝州金川县咯尔乡德胜村的驻村第一书记。在村民记忆中，她总是笑眼弯弯；在当地干部眼中，她温柔却坚定，为民办事时有股毫不退步的执拗劲；在家里，她是好儿媳、好妻子、好母亲；她钟爱白玫瑰，也追求生活的精致。
　　今年8月22日，何小青开车从村里到乡政府办事途中不幸坠河。9天后，何小青的遗体被找到，她年轻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39岁。

执拗
据理力争 完成村里防汛大事

　　“这个姑娘真好，总是让我休息，自己却去煮饭。我为什么那么老实，就没给她煮过一顿饭呢？”德胜村党支部书记刘再琼懊悔不已。
　　“是小青书记鼓励我标准化种植梨树，现在梨子丰收了，她却看不到了。”回乡创业的退伍军人马世程叹息着。
　　“多亏了小青书记据理力争，加高堤坝，我家今年才没被洪水淹。我还没来得及亲自向她道谢呢！”村民刘再兵满是遗憾。
　　……从2023年8月开始驻村，算起来也就一年时间，为什么德胜村这么多人对何小青念念不忘？
　　时间回到她遇难的一个月前，金川县遭遇入汛以来最大暴雨。7月23日夜间，咯尔乡德胜村降水达到59毫米。当晚10点，流经村内的周家沟河水猛涨。何小青组织党员志愿者迅速转移群众。“孃孃表叔，周家沟水大得很，大家快转移到避险点！”是夜，扩音喇叭里，不断传出何小青急切的呼喊。
　　所幸安全度汛，一夜无事，立下首功的便是那道被加高3米的周家沟防洪堤坝。
　　2023年10月，周家沟防洪堤坝工程开始施工。动工前，何小青与咯尔乡乡长王锐有过十余次的激烈争论。究其根源，何小青要求堤坝加高3米、延长500多米。
　　工程的规划设计、资金需求早已经过审批，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加高加宽，设计要变更，资金哪里来？出了问题谁担责？第一次沟通，乡政府回绝了何小青的要求。
　　挂断电话，何小青又跑到乡政府，当面找到王锐详细沟通，王锐才得知何小青并非“想一出是一出”，加高堤坝是直接受水患影响村民们的共同诉求。
　　周家沟长约10余公里，上游有多条小河沟汇流，村民房屋沿河向两侧山腰分布。遇到河水猛涨时，45户村民将直接受到影响。村民刘再兵家距离河岸直线距离约300米，2020年6月22日，河水从屋后的村道冲到他家里，泥沙堆了三层步梯高。
　　得知要加高河堤，刘再兵等村民找到刚到任一个月的何小青，要求河堤再加高3米，延长500多米。何小青并未第一时间答复，她和村民代表沿河查看，认为确有加高加长的必要性。
　　经过反复争论后，乡政府邀请设计方再次前往现场进行论证。认定村民们的想法是可行的，不过需要增加工程量，综合成本需增加90万元。
　　面对资金压力，村两委与何小青决定，由村干部带头，发动群众义务投工投劳。
　　那段时间，何小青几乎每天都到工地督导建设进度，还自掏腰包为村民购买了手套和防风口罩。2023年12月，周家沟防洪堤坝正式竣工。今年沿岸村民平安度汛，刘再兵多年的心病被彻底治愈。

担当
反复游说 啃下安置补偿“硬骨头”

　　修建防洪堤的那段时间，谢志强很少见到妻子何小青。“她每天都很早出门，很晚才回家，回来时满身都是灰尘。”
　　一直以来，由于谢志强在偏远的基层派出所工作，照顾家庭的重担几乎都落在何小青头上。因此，一开始得知何小青主动报名下乡驻村时，谢志强有点想不通，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支持。他长期在基层，深知群众工作的不易。但驻村一年，何小青极少说工作上的事。不过有段时间，何小青提起村上出现了矛盾纠纷。谢志强注意到那段时间，何小青经常翻阅法律书籍。
　　今年3月左右，何小青查出了胆结石，其间几次发作，谢志强半夜将她送到医院打止痛针，劝她把手术做了。但何小青总说：“村上还有点事情，有点忙，之后再去。”
　　后来谢志强才知道，那段时间，何小青正为村里分配林地征收补偿费的事焦头烂额。
　　原来，十几年前，金川水电站施工占用了德胜村集体林地资源，涉及林地的征收补偿费高达1100万元。由于村干部和村民对补偿费的分配方式存在争议，这笔钱多年迟迟未发到群众手中。
　　是留一部分作为村集体发展资金，还是全部发给村民？面对争议，何小青认为应按村民的意愿来：“既然大多数村民的意见是全部分发到户，那我们就听村民的，反正村里搞发展最终是为了老百姓福利。”最后，经过她的一番“游说”，最终啃下了这块“硬骨头”。5月份，这笔多年“动不了”的补偿款终于分配到了村民手中，何小青才放心地做了胆囊切除手术。

柔情
以心换心 尽力为百姓做好每件小事

　　很多时候，谢志强都不明白，为什么小青那么忙？做了手术没休息几天，就又去村里了。“村里头就有那么多事儿啊？”
　　有一天，他看见妻子拿了一大袋洗衣粉往村里去，有些纳闷。
　　“村头寇孃孃一家身体不好，不方便，我帮他们带上去。”
　　“你一天尽干一些这么小的事啊？”谢志强打趣道。
　　“我不是好大的干部，没有多少权力，也为群众解决不了好大的事，但这些小事，我都要尽心尽力地做好。”何小青认真地说。
　　听着小青的回答，谢志强心里一震。他不由得重新审视妻子，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谢志强24岁那年，到妻子当时所在的壤塘县岗木达小学执勤。第一次见到小青，她在水池边为排队的学生们洗头，脸上笑意盈盈，眼里满是温柔。
　　“那一瞬间，我动心了。”谢志强说。
　　后来，两个人走到了一起。何小青照顾谢志强瘫痪在床的奶奶，端屎端尿，家里也总是干干净净。邻居们都羡慕：“你们家那个媳妇儿，简直好得很，你们享福了。”
　　“她走了后，我才知道村民对她的评价那么高。”谢志强真正意识到了妻子的伟大，同时也深深地自责：“我以前总觉得自己忙，对她的关心和支持不够。如果我能多听听她的心声，多分担一些……”谢志强哽咽了。
　　更让谢志强遗憾的是，结婚十余年，因为放心不下家里老人和小孩，妻子很少出去旅游。本来说好等在成都读六年级的大儿子9月份开学时，一家人趁着给儿子报名去重庆旅游一趟，现在却永远无法成行了。
　　同样悲痛的还有同为驻村干部的闺蜜向云洁。在她眼中，小青是最热爱生活、最精致细腻的。“她把家布置得特别温馨，每次出去玩或者野餐什么的，她都会带上花和花瓶，把现场装扮得特别出片。”向云洁说，驻村工作之余，小青喜欢穿裙子、戴耳环，永远都是漂漂亮亮的。
　　何小青生前最爱白玫瑰。告别仪式当天，向云洁和金川县全体驻村工作队的队员们几乎买空了金川县城所有的白玫瑰。“亲爱的战友，让我们再送你一程。”
　　“小青虽然走了，但有那么多人记得她。她真的太不容易了，不到一年，做了这么多事。”向云洁说，“我们几个驻村干部约好了，要带着小青的那份愿景给老百姓做事：背最大的背篼，拿最大的锄头。”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 王越欣 李庆 伍勇 王祥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