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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川西“笑头和尚”手艺人

百年四代接力传承守护年味

  黄家榜用自行车载着“笑头和尚”外出售卖。

  “‘笑头和尚’来了!要过年啦!”这句熟悉而亲切的吆喝,曾是老一辈记忆中不可或缺的年味符号。
  “笑头和尚”,是川西地区狮子舞、百戏杂耍中的重要道具,相传东汉时期就已出现。其以手工草纸为原材料,经过多层糊制和天然米浆晾干后,再进行彩绘和上油。面具以大红、金黄等鲜艳色彩为主,整体造型憨态可掬,喜气洋洋。
  每当这些笑呵呵的面具出现在街头巷尾,新年便悄然临近。手工艺人们穿梭于大街小巷,叫卖声此起彼伏。他们走到哪里,孩童们的欢声笑语便跟到哪里。
  它们承载着川西深厚的文化底蕴,寄托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然而,随着时代变迁,传统手工艺人逐渐老去,这门古老技艺也面临着传承的困境。
  在成都市大邑县王泗镇七一村,有一位名叫黄家榜的老手艺人,是“笑头和尚”制作工艺的第四代传人。
  1月23日,南方小年悄然而至。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走进黄家榜的家,聆听他与“笑头和尚”相伴数十载、守护传统年味的温暖故事。

百年传承:一家四代都是手艺人


  推开黄家榜家那扇古朴的老屋木门,一股淡淡的米糊香味扑鼻而来,映入眼帘的是琳琅满目的“笑头和尚”。它们形态各异:有的慈眉善目,有的古朴粗犷,每一个都形神兼备、栩栩如生。
  黄家榜正坐在老屋的偏院里,神情专注地为一个尚未完工的面具上色。他的“得力助手”——老伴陈祖蓉在一旁忙着制作面具的纸胚。
  架子上的“笑头和尚”一个个圆滚滚、金闪闪,整体造型憨态可掬。面具的五官设计夸张而生动:眼睛眯成一条缝,眉毛弯曲上扬,嘴角微微上翘,脸颊两侧画上红云,增添了几分可爱和喜庆。
  除了“笑头和尚”,架子上还摆满了笑脸娃娃、老寿星、猪八戒、狮头等造型的面具。
  “从清朝开始,我的祖爷爷就是制作‘笑头和尚’的手艺人。这门手艺传到我这里,已经是第四代了。”话音刚落,黄家榜从里屋小心翼翼地抱出几个老旧的模具,这些是他家三代祖传的宝贝,也是多年来陪伴他的“老朋友”。
  1960年,年仅13岁的黄家榜从父亲手中接过这些模具,正式接过传承的接力棒,从此与这门古老的手艺相伴一生。

当年“好生意”:一年卖出数万个“笑头和尚”


  在黄家榜的记忆中,以前过年与如今截然不同。
  改革开放初期,“舞狮”是民间庆祝新年不可或缺的街头表演项目。在表演中,“笑头和尚”扮演者上身反穿着羊皮背心,手拿蒲扇或拂尘,负责引领狮子的表演,还会摆出各种诙谐滑稽的动作逗乐观众。因此,“笑头和尚”面具成为家家户户必备的年货,也是春节前的“爆款”商品。
  制作一个“笑头和尚”并不容易,从准备模具、制作竹圈,到上浆、绘制,需要草纸、米糊、桐油等20种材料,经过10多道工序,全程需要自然晾干,天气好坏也会影响制作进度。“最快两三天,慢的话需要一个星期。”
  每到10月,黄家榜和妻子就开始为春节的好生意忙碌起来。“凌晨三四点起床挑着煤油灯开始干活。”他回忆,那时候年轻身子骨利索,感觉有使不完的劲,忙得饭都顾不上吃,一天下来能做上百个“笑头和尚”面具,在院子里垒得老高。
  到了腊月时节,黄家榜便用自行车驮着层层叠叠的“笑头和尚”面具外出售卖,妻子贴心地给他准备好干粮后,留在家中继续制作面具。
  “一个月下来能卖出一万多个,从来不愁销。”黄家榜说,他每次从家里带1000个面具,卖2-5毛钱一个,快的时候一天就能卖完。那些憨态可掬的“笑头和尚”总是能吸引孩子们的目光,他走到哪里,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就跟到哪里。
  多年来,他骑着自行车满载着面具在成都青白江、金堂、邛崃、大邑等多地走街串巷,最远还去过重庆。
  “所有人看到我都很高兴,‘笑头和尚’开卖了,说明过年不远了。”在他的记忆中,最难忘的是那些孩子们拿到“笑头和尚”时的笑脸。他们戴着面具,欢快地奔跑,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村子。
  黄家榜说,这一抹独特的年味是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时代变迁:希望为老手艺注入新活力


  随着时代变迁,传统手工艺品市场逐渐萧条,曾经风靡一时的“笑头和尚”如今鲜有人问津,愿意学这门手艺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过去这里家家户户都会制作‘笑头和尚’,方圆几里内,我所知道的就有100多户人家。”黄家榜口中透露着无奈。
  手艺面临失传成了黄家榜心中的隐忧。而他的身体也大不如前,每个月只能制作几百个“笑头和尚”,也无法像年轻时那样走街串巷,只能在大邑县附近的古镇售卖。
  尽管如此,他的坚持仍然感动着许多人。有好奇的上班族递上矿泉水,有餐馆老板邀请他免费用餐,还有小女孩拉着他的手要求合影。他们脸上挂着和当年孩子们一样欣喜的笑容,但总会多问一句:“这是什么?”
  为了让更多人了解“笑头和尚”,黄家榜在每个作品内面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更多人了解到这门濒临失传的传统技艺。
  时代的变迁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改变。随着自媒体的兴起,黄家榜成了镜头里的主角。很快有团队扛着摄像机来到他家中直播带货,一待就是大半天。也有人不请自来,登门打卡拍照。
  客户的需求更是千奇百怪:有的要求他在每个面具上签名,以便增加收藏纪念价值;也有人提出要购买一万个面具,随后却退单反悔。
  这些让黄家榜有些无奈。但他也明白,时代变了。他更希望这些热切的关注能为“笑头和尚”注入新的活力,吸引真正热爱这门手艺的人来学习和传承。

新年心愿:将隔壁老屋打造成微型博物馆


  令人欣慰的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这门古老的技艺。其中,大邑县三岔小学更是将“笑头和尚”制作工艺引入校园,开设了手工课程,专门邀请黄家榜来校指导。
  每周五的社团课上,孩子们在黄家榜的指导下,学习制作“笑头和尚”。他们不仅掌握了传统技法,还在老师引导下大胆创新,制作出“十二生肖”“三星堆”“国宝”系列等具有时代特色的作品,让“笑头和尚”焕发出新的生命力。
  随着“笑头和尚”在网络上声名渐起,黄家榜也迎来了不少虚心求教的访客。比如,有两个女生结伴而来,学习结束后,她们会默默地帮忙收拾桌面,还会悄悄留下课时费;还有一位家住邛崃的东北男子,把黄家榜当成真正的师父一般,每逢节假日都会带着酒和家乡的特产上门拜访,爷俩痛快喝上几杯,唠唠家常。
  看到孩子们兴趣浓厚,黄家榜感到无比欣慰。他希望这些孩子能将这门手艺传承下去,让“笑头和尚”的笑容永远留在人们的记忆中。
  今年新春,黄家榜有一个心愿:希望“笑头和尚”能卖得更好。他还计划筹钱把隔壁老屋打造成一个小型博物馆,展示“笑头和尚”的制作工艺和历史。
  他相信,通过这样的方式,能让更多人记住这份来自川西的温暖记忆。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 杨芮雯 杨涛 影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