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天,家乡的小镇虽不在江南,但也烟雨如梦,如同一幅水墨画,雅韵于纸上,恬静于心间。隔世的烟,洗尘的雨,小桥、流水、人家,还有那石板路好像都披上了一件缥缈的薄纱,却丝毫掩盖不住小镇散发出的古韵与诗意,令人魂牵梦绕。
然而,如今家乡的小镇却回不去了,那儿早已没有容身的家,也没有什么可以走访的亲友。可是那薄雾蒙蒙、细雨霏霏的家乡,那远山如黛、近水含烟的小镇,我又不得不回去,因为小镇的青山之上还安息着先人们的灵魂,一年几多思,烟雨小镇正清明。
清明,历来为小镇人所看重,尤其是父辈。小镇人过清明的所有民俗仪式,都在一种悄无声息的秩序中进行着。早在清明节前十几天,人们就在计算着日子,联络着亲友,安排着行程。或许有一天夜里,梦见了先人的音容笑貌,于是说:“他们都在那边念叨着了,该去添添土,祭祭坟了。”
每年清明,一滴泪的沉重压在我心中,柳枝是缠绵的乡愁,也是烟雨中的惆怅。记忆中,家乡小镇的清明总是在丝丝细雨中来临,雨洒落在坚硬的青石板街面上,无声无息,使人思绪万千,忆起一段黯然神伤的往事,正是“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意境。扛一把锄头,提一个装有祭品的竹篮,揣一颗思念的心,老老少少一大群人就去山上的坟地祭拜了。纷纷细雨,“山色空濛雨亦奇”,山路边的杏花被一阵杨柳风吹上了天,花落也成雨,柳茂更似烟,烟雨清明寄深情。
“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小镇人的清明祭品不如城里人那般雅致,有山上采撷的野花,还有些酒、肉、米、茶、蛋等食品,自然也少不了香烛与纸钱。拔净一片乱草,培上几把新土,摆下几杯冷酒,点上几支香烛,烧上一把纸钱,风雨愁人,杂草含烟,竟无言以对,唯有心底默默的哀思。三柱清香,烟雾缭绕,泪湿衣衫的人们叩拜在坟头,时而的爆竹声把小镇的寂静一次次地撕破。逝者长已矣,但小镇的清明之境,可以让他们静静地躺在泥土中,不再有痛苦与悲伤,不再理会尘世的恩怨情仇,灵魂得到安息。
一声春雷在小镇上空响起,惊醒了世间万物,为何不能唤醒沉睡的祖先们?或许,一层土的距离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咫尺已是天涯!借一枝柳笛,在雨中为你吹奏思念之曲,泪水随着清明的烟雨一起浸入黄土,我们的爱一往深情……
清明时节,小镇飘荡着艾粑的香气,古朴沧桑的青石板路上行人匆匆。既祭奠先祖,也踏青赏春,“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城”。雨后的小镇,无处不清明,视野亮了,心也在明媚的春光中敞亮开来。在小镇通往山林的小径上,间或能碰上三五成群、扶老携幼的扫墓踏青人。熟悉的,闲聊几句;陌生的,会心一笑,从彼此的喘气声中擦身而过。行至疲乏时,择一处光洁的石岩席地而坐,小憩片刻。这时,一缕从大山深处拂来的清风,带着春天的气息,挟着麦苗的鲜润,裹着油菜花的芳香,诱人一次次深深地呼吸着,这份清明的春意便浸入身体,溶进血液,荡涤全身。
家乡的小镇,烟雨的清明,有爱,有情,爱与情蔓延成一段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少了世俗,多了虔诚;没有断魂,只有思念,几度清明长相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