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父亲去世的前一天,他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巾包着的东西交给我们。我打开手巾,里面还有一块红绸,我一层一层打开一看,是一枚闪闪发光的党徽。这枚红色的党徽,我再熟悉不过了,这是父亲的心爱之物,我的父亲是党员。
那是新中国刚成立时,在我老家的大山密林里,藏匿着很多土匪。剿匪部队要找一个可靠的人当向导,已经是民兵骨干的父亲把妈妈和姐姐留在家中,毫不犹豫地背起他的步枪跟着解放军走了。这一去就是好几个月,直到剿完了残匪,父亲才背着他的步枪回到家中。
这一年,他和解放军官兵一起在枪林弹雨里出生入死,成了亲密的战友。就在我们小镇烈士陵园里长眠着一位牺牲时还很小的无名英雄,父亲亲眼看见万恶的子弹夺去了这位小战士年轻的生命,鲜血从他的胸膛汩汩流出,染红了身边的草地。父亲常说他那么小啊,为了新中国,为了受苦受难的人民,他倒下了,用他年轻的生命谱写了一曲壮美的英雄赞歌。还有长眠在陵园的郭连长,那一天,土匪抢了许多老百姓的粮食、衣物,郭连长带领战士们拦截了土匪,可是郭连长却被躲在茶树林里的土匪打中,在我们这片热土上洒尽了他的最后一滴鲜血。父亲和战友们含泪把烈士们从战场上背了下来,掩埋在我们小镇的青山脚下。
就在那一年,就在剿匪战场上,父亲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从此,爱党爱国做一名忠诚的共产党员,是他终生不渝的信念。从战场上回来的父亲当了民兵连长,后来又当了村支书,成了时刻把工作放在首位的村官。他把我们这里治理得井井有条,那时家家户户夜不闭户,道不拾遗。父亲的名字常常出现在报纸上,他获得的奖状贴满了我家的一面墙,那是我们家最骄傲的一道风景。
自从入党后,父亲就把那枚鲜红的党徽天天佩带在胸前。那时我还小,非常想戴一下父亲的党徽。一天,父亲的衣服放在床上,我把党徽摘下来偷偷戴在了胸前。父亲急得到处找,我怕挨骂才悄悄给他放了回去。父亲找到后还自言自语地念叨,怎么找了几遍都没看见呢?我听了,在一旁窃笑。还有一次,父亲换衣服忘了摘下党徽,妈妈洗衣时摘下来随手放在洗衣台上。父亲看见了,心疼得要命。拿起来擦了又擦,埋怨妈妈做事粗心大意。
父亲慢慢变老了,但这枚党徽一直是父亲最钟爱的宝贝。他用一块红绸一层一层地包起来放好,每到“七一”都要拿出来看看。每当看见父亲捧着党徽沉思的样子,我就想,父亲一定是想起了那些长眠在苍松翠柏林里的战友;每当看见父亲捧着党徽满脸幸福的时刻,我就想,作为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父亲一定很骄傲、很自豪;每当看见父亲捧着党徽欣慰的样子,我就想,这是凝结了一位普通党员对党的忠诚和信仰。
父亲去世的前一天,他拿出党徽跟我们说了两件事:一要把他埋在烈士墓旁,他要和烈士为伴;二要把他的党徽珍藏好,要我们做人做事都要对得起这枚闪闪发光的党徽。
又是一年党的生日来临,我自然而然想起了父亲,一位对党忠心耿耿的老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