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海

　　鸡公车，四川的一种独轮车，李劼人说，雅一点应叫“机工车”，它的“嘎吱嘎吱”声比今天汽车的“滴滴”声传得还远。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秋收后，农村就要把谷子晒干风净，推鸡公车送公粮。那年，我们到成都北郊万担仓送公粮。天刚麻麻亮，父亲已把两麻袋谷子绑在鸡公车上，我和父亲便早早出门了。
　　出门要翻凤凰山，十多里山路，坡坡太多，特别是洪家坡，坡又陡，又是黄泥巴山路，父亲在后面咬紧牙巴推，我躬身绷紧在前面用尽吃奶力气拉，鸡公车也被压得“吱嘎吱嘎”叫个不停。时近中午，我们才吭哧吭哧走拢万担仓。此时仓前送粮的鸡公车早已排成长龙，原来有的人家鸡还未叫就出门了，是顶着星星月亮走的。我们停车坐下，一哈儿后面的车就牵起线，左右望望，前不见头，后不见尾。车队中，每个推车人头上都戴个防汗的草圈圈，此时大家坐在车杠上，一边休息，一边等挪位前进。
　　直到午后3点左右，我们才交完公粮，肚皮早已饿得咕咕叫，父亲只能在路边卖油糕小贩胸挎的扁簸中，买了两个牛舌头油糕打尖。往回走到驷马桥，我饿得实在走不动了，父亲便领着我走进旁边一家苍蝇馆子，各人吃碗冒儿头饭，才又翻凤凰山。此时的鸡公车也悄悄眯眯，一声也不叫了，大家欢欢喜喜回到家。
　　那时我很惊奇，送粮的鸡公车，哪有那么多哟？ 万担仓万担仓，万担到底大成啥样子？
　　后来读一本摆成都街巷龙门阵的书，作者是成都民俗作家冯晖。才知万担仓是当时成都十大粮仓中最大的一座，有仓房22栋，据1952年粮库资料统计，负责转运粮食的鸡公车达6200辆。而今万担仓早已成为历史，只留下一个符号——万担仓路。
　　成都平原的鸡公车，农村过去家家有，载重上路时，都要叫，载得越重，叫得越凶，所以忙碌的日子，路上的鸡公车简直叫麻了。让人知道，哪家又卖肥猪啰，哪里的甘蔗、红薯又上市了，充满丰收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