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西都市报 -A12 浣花溪-
A12浣花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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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油渣的记忆

  □吴长海

  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我还只有十来岁,我的两个弟弟一个八九岁,一个六七岁。那年头只有到了过年的时候,生产队才杀一两头猪,每人能分到大概一两斤肉。我家里有八口人,家大口阔。过年时,我家可分十来斤猪肉。这些肉父母是舍不得吃的,过年时除了招待客人外,母亲一般会把肥的部分进行腌制。因为平时没什么油水,每年生产队分的菜油又很少,这些肉就成了烧菜时用的油。
  最让我们高兴的是母亲炒菜的时候。母亲用筷子夹一块小小的腌制肉,放到被烧热的边锅里,一会儿就炸炸地响开了。母亲将锅铲用力按住猪肉,然后不停地转动,直把那肉按得再也挤不出一点油来,她才把青菜倒进锅里。这时候,我们三兄弟都牢牢盯着那一点儿油渣,趁母亲倒菜的一刹那工夫,一齐伸手向锅里胡乱抢了起来,根本顾不上油锅滚烫滚烫的。我是老大,油渣抢到手的时候最多,自然我也吃得最多。我把那一点点油渣放在嘴里,然后一点点慢慢地嚼,细细地品,最后慢慢咽下去。
  看着弟弟们的馋相,母亲说:“大海,你可不能吃独食呵!”我也会“慷慨”地赠一点给他们。吃了油渣,弟弟们会高兴地拍着小手,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有一回,母亲在炒菜时又在锅里放了一小块腌猪肉,我们三兄弟又像平时一样守在锅边,眼看母亲快要把菜倒进锅里,眼尖的三弟猛地一下就抢走了油渣,送到嘴里嚼了起来。我生气了,一巴掌打到他脸上,三弟哭了,却怎么也舍不得张开嘴巴,一边嚼着油渣一边“呜呜”流泪。事后,三弟对我说:“不管你怎么打我,我都不会张开嘴巴。想把油渣从我嘴里夺去,我才没那么傻呢!”三弟脸上绽开了天真得意的笑容。
  说实话,每次在抢油渣的过程中,最吃亏的还是二弟。一般情况下,二弟是不敢跟我抢的。
  三弟跟二弟不同,他虽然是老三,但长得虎头虎脑。他本来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有点像张飞,抢油渣时他明知抢不赢我,但还是要冒险与我一争高下。
  今年过年,我们兄弟三家聚在一起吃团年饭,说起小时候抢油渣的故事,儿子、女儿和几个侄儿、侄女觉得我们三兄弟有夸张的成分。直到我把那次因为没吃到油渣打了三弟的经过讲了,我自己亏心内疚得流下了眼泪来,他们才觉得我讲的是真的,一个个低下头来不再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