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平

　　每天早晨，虎爷都是在悦耳的鸟叫声中醒来的。睁开眼睛，虎爷并不马上起床，而是尖起耳朵听屋外的各种鸟叫声。这些年，虎爷的耳朵对鸟叫声越来越敏感，也越来越熟悉。听叫声，虎爷就知道有啥鸟。
　　“啾芽儿！”“啾芽儿！”虎爷耳朵里突然听见一种陌生而又似曾相识的鸟叫声。这段时间，虎爷已经听见六种陌生的鸟叫声了，他每次听见陌生的鸟叫声都很高兴，知道林子里又多了一种鸟儿。“又来新‘客’了！”听着那“啾芽儿！”“啾芽儿！”的声音，虎爷心里乐滋滋的。起身扒着窗户往外面看，果然发现了新“客”的身影，一种叫“紫眼儿”的鸟。“紫眼儿”身子很小，比乒乓球大不了多少，浑身的毛淡青色，红腿红爪。虎爷一下想起，自己小时候看见过“紫眼儿”。
　　这是虎爷最后一天当护林员了。虎爷老了，上面安排年轻的护林员来接替他。虎爷也知道自己老了，该下山了。但虎爷一点也不后悔把几十年的光阴交给了这片大山，他来到山里的时候听不见啥鸟叫声，只偶尔有几声麻雀叫，有时候还有几只老鸦。几十年时间，虎爷让山林慢慢成了鸟儿们动物们的乐园，他至今还记得，鸟儿是从第五年开始多起来的，斑鸠、画眉、喜鹊、黑斑儿……这段时间，又多了白头翁、点水雀儿、红嘴巴啥的，今天，又来了紫眼儿。
　　虎爷脸上笑眯眯的，他觉得值！
　　上午九点过，两个年轻的护林员就上山了。两个小伙子都黑敦敦的，看上去很憨厚，虎爷喜欢这样的人。跟他们交接后，虎爷就准备下山了。山下，政府已经给他安排好了一套五十平方米的安置房。
　　下山之前，虎爷突然想再去看看那几块木牌子。那几块木牌子都是虎爷做的，上面的字是请人写的，提醒那些想进山的人。
　　木牌子一共五块，在五处进山的口子。虎爷熟悉路，先去娃娃凼，然后去另外四处。在娃娃凼，虎爷发现那块牌子还在，钉在一棵老槐树干上。上面的字很清楚：“山里有狼！”上个月,虎爷才用红漆重新描过。每年，虎爷都要用红漆描两次。
　　另外四处的牌子也都在，也是上个月虎爷用红漆重新描过的，都是那四个字：“山里有狼！”
　　山下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区，虎爷就住那儿。日子清闲了，虎爷就喜欢四处溜达溜达。有时候，坐在小区的凉亭里和人聊天，也是乐事。隔个十天半月，还要进山去看看。碰上两个年轻的护林员，虎爷都要跟他们聊一阵。虎爷感觉到，他们都很负责、很认真。他们有更完备的装备、先进的巡查手段，虎爷完全放心了。
　　那天，虎爷在小区里跟几个人聊天。一个年轻人突然问：“虎爷！山里有狼，您一个人在山里咋就不怕呢？”
　　“是啊！虎爷您咋就不怕呢？”有人跟着问。
　　虎爷“呵呵”笑起来。
　　这天上午，一个人带着一张网悄悄来到娃娃凼，他准备进山捕鸟。走到那棵老槐树下的时候，他突然看见了那块钉在树上的牌子：“山里有狼！”像被魔法定住了一样，那个人没有继续往山里走，在原地转了几圈，慌不择路转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