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华

　　午后，古镇上空俨然成了倒扣的铁锅，乌黑乌黑的。刘云时走时停，脸上不见一丝阳光。
　　没过多久，雨点落下来。刘云躲入路边的一处走廊。发现里面坐着位老大爷，衣服满是污渍，嘴里含混不清念叨着啥。刘云蹲下身听了好久才明白，原来他是饿了，于是从包里取出面包递给他。老人接过面包，大口嚼了起来。
　　刘云问他是哪里人。老人摇着头说，不晓得了。刘云又问：“您身上有纸条啥的吗？”老人在口袋里摸索了老半天，才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条。纸条上写着老人是位老年痴呆症患者，家在隔壁吴根县。按着上面留的电话，刘云拨打手机，很不巧，对方关机了。刘云问老人：“我带你回家，好吗？”老人连连点头。
　　刘云带着老人一上公共汽车，乘客们便纷纷抗议说，怎么搞的，身上这么臭，也不洗个澡就出来了。刘云满脸歉意：“对不起，这是我爷爷，走丢好几天了，刚找到。”众人这才不再出声。
　　下车后，一路打听，花了两个多钟头，刘云才把老人带到他家门口。老人家里的门关着。邻居家一位中年妇女急忙走过来，问：“二阿叔，你跑哪儿去了，你姑娘寻你一个星期了。”说完，她领着二人去往弯篓浜。路上，中年妇女告诉刘云，老人的儿子阿根不在家，他关照过了，要是他不在家，就把老人送到姐姐阿秀家去。
　　“阿秀，你阿爸寻到了。”到老大爷女儿屋外，中年妇女便喊开了。“真的吗？”阿秀跑了出来，看见老人，便一把抱住他哭了起来。阿秀把刘云带进屋，泡了茶请她喝。原来，老大爷走丢后，她报了警，还天天出去找。
　　刘云问：“阿秀婶，我明天要上你们县城办事，方便的话，能不能让我在您家过一夜？”阿秀说：“啥话呀，你把我阿爸大老远送了回来，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再说了，天也快黑了，你一个姑娘家去县城，我也不放心啊。”
　　阿秀给阿爸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又烧菜做饭，招待刘云吃晚饭。
　　正吃饭间，一个中年男子冲进了门，对老人说：“阿爸，你跑哪儿去了？”
　　阿秀一看到那人，立刻板起脸，把碗重重一搁说：“你还晓得有阿爸？没寻着前，都做啥去了？”来人是阿秀的弟弟，叫阿根。阿爸不见后，阿根到外面找了三天，因为家里种了十几亩西瓜赶着卖，老婆又在服装厂上班，所以就没再去找。
　　阿根说：“姐，我错了，可西瓜熟了，再不卖就要烂在地里了，实在是没办法啊。”阿秀说：“几个西瓜，比阿爸还要紧吗？”刘云赶忙打圆场：“好了好了，阿秀婶，这不人都回来了嘛。”
　　阿秀这才住了嘴，打来一碗饭，气哼哼放在阿根面前。吃过饭后，阿根说：“姑娘，这次真是太谢谢你了，我明天一大早要开车去城里，我搭你去吧。对了，你去办啥事？”
　　刘云眼圈红了，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说：“找我妈。”
　　阿秀姐弟愣住了。照片上是一个30来岁的女人。
　　刘云告诉他们，她妈有精神分裂症，十几年前走失了。从读大学开始，刘云就利用寒暑假空闲时间，一个一个地方找，这一找就是三年多。
　　刘云告诉阿根姐俩，记忆中，她妈平时待她很好，可一发病就好像是换了个人，打她，骂她，还撕她的作业本。妈走丢后，她甚至感到有点庆幸。但当她上了医科大学后，才知道那病发作起来，病人是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
　　话没讲完，阿秀便抱住刘云哭起来。“你妈待你这样，你还在找她……”阿秀擦着眼泪说，“阿爸怎么把我养大的，我也要怎么报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