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国宏

　　以往，刘三爷端详着笼中的鸟，两眼就眯成了一条缝；今天却丝毫没有喜悦的意思——笼中那只“红背”，竟然倔得像头驴！
　　刘三爷是这南北二屯中的捕鸟大王，从穿着开裆裤开始，就拎着夹子、扣网、粘网等捕鸟的工具，十里八村地跑，村里村外，岗上岗下，树林沟塝……他跑了个遍！“红金盅”“缎背”“大眼”“青枝子”“柳莺”“串鸡”……他捕了个遍！不管是哪种鸟类，只要进入刘三爷的视线，就再无逃生的可能。老少爷们评价说：刘三爷一辈子就一个爱好——捕鸟。鸟捕到了，刘三爷便养在笼子里，一边欣赏，一边等鸟贩子上门收购。
　　笼中的这只“红背”是当地极稀罕的一种“响鸟”——叫起来，声音悦耳得让人醍醐灌顶！“红背”是刘三爷前天用扣网扣的。这种鸟特恋伴，飞来飞去的，总是对进对出，活似一对飞翔的“红鸳鸯”。这对鸟在枝头蹦上蹦下时，被刘三爷给捕住了。刘三爷对这对“红背”很是看重，小心翼翼地养在笼子里，看两朵“火焰”在笼中蹦上跃下，心里舒坦到了极致。刘三奶奶在给“红背”喂水时，不小心从笼门儿跑掉了一只，所以现在笼中就只有一团“火焰”在跳了。
　　这只“红背”真是倔！刘三爷捕了这么多年的鸟，还没有见到像这样“烈性”的！——在笼中凄厉地叫，声音完全脱离了“悦耳”的范畴；不吃亦不喝，人也不能近前，若伸出手指去，它便疯了似地啄！
　　刘三爷愣愣地瞧着笼中的“红背”，心里突然有了种异样的感觉。
　　这时，鸟贩子张六指瘸着个腿，一颠一颠地上门了——张六指刚刚听说刘三爷捕了只“红背”，便急惶惶赶来了。“爷们，这只红背我给你200块，中不？”
　　刘三爷跟张六指打交道多年，头一次看到他如此慷慨。
　　刘三爷一时没了主意，眼神僵在笼中那只“红背”上。
　　“爷们，我再添二十块，咋样？”张六指豪爽地扬起两个指头，眼光定定地瞧着刘三爷：“爷们，你倒是发个话，中不中？”
　　看来张六指是真的相中了这只“红背”。这只“红背”也确实好看，先甭说叫声，单是那全身红得像火炭似的羽毛，在笼中一跃就像一团火球在飞舞，绚丽到了极点。不过，这只“红背”性烈如火，不饮不食，哀鸣不休，要养，颇有些难度。
　　刘三爷思忖再三，最后一咬牙：“成交！”张六指颠颠地晃过来，喜滋滋地摘下鸟笼，小心翼翼地托着，如获至宝。
　　两人刚走出庭院，突然，树丛中唰地飞出一团“火球”，重重地撞在笼子上！——立时，笼里笼外响起哀鸣！
　　刘三爷和张六指俱是一怔！张大嘴巴，看两团“火焰”在笼里笼外狂舞！
　　刘三爷倏地眼里发潮，他大喊一声：“俺不卖啦！不卖啦！”不管不顾地冲过来，劈手夺下张六指手中的鸟笼，颤着双手，抖抖地打开了笼门……
　　望着两团飘向树梢的“火焰”，刘三爷的脸上掠过一丝欣慰的笑容。
　　此后，刘三爷垦荒种地，不复捕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