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青禾

　　我在岳池天宝小学教书时，一个周末，因同事们大多家在附近，他们都回家去了。只有我是单身职工，中午只好到相邻的乡政府食堂就餐。炊事员还没有做好饭菜，我只好在食堂坐等。过了好一会儿，我觉得无聊就到厨房外的小寨墙上观察远山近景。
　　通向小寨墙的房后阶沿放有不少杂物，平时很少有人去。时置仲春时节，寨墙上的野花向人张开笑脸。
　　站在寨墙顶俯瞰，脚下层层梯土中的胡豆荚已经饱满，豆叶正青翠茂盛。胡豆行间所种的玉米苗，长出几匹嫩叶，在微风中摇摆。我的目光越过几道沟沟梁梁，遥遥相对的是太平寨及更远的黎家寨。远天处的华蓥山影，像怕羞的姑娘，在云层中躲闪。
　　小寨墙宽约一丈，表面不是很平。不规则地安放有石板，从泥缝中长出稀 稀落落的杂草。有只大黑猫卷着尾巴坐在寨墙石头上，前脚撑在地面，头颈伸得特长，向上张望着。大约听到了我走近的脚步声，它喵地轻叫一声，尾巴甩甩，可头却始终没有转向。
　　小寨门外有棵大黄葛树，像伞一样斜立在小寨门之上，它的长枝已经伸到炊事员的卧室上空，几乎将小寨门一方的寨墙全都罩着。我顺着黑猫的视线张望，看见黄葛树枝头有条成人食指粗的红颈蛇，尾巴绕在一根拳头大的树枝上。它的身子和头吊在树枝下，那头不时摇来摆去地动荡着，两根长须一收一缩，令人望而生畏。
　　在红颈蛇的下面，又有一根树杈分了好几个小枝，杈上有个鸟窝，几只小鸟正被蛇吓得叽叽大叫，小鸟的父母为保护子女们，在蛇的四周拼命扑腾着与其争斗，或在蛇的上空，一边大叫一边伸嘴去啄蛇头，意在逼迫对方放弃伤害它们的孩子；或飞离一定距离，再猛地向蛇身撞去，想将对方碰落到地面。可不管大鸟如何努力，都没有动摇蛇的意志。
　　我顿时生出打抱不平心思，抓起寨墙上的一个小石头向蛇扔去，恰好正打中蛇的身子，大约把它打疼了，蛇猛地从树上掉到寨墙上。
　　红颈蛇摇摆了几下，大约看到近前有人，就向寨墙下梭去。这时猫呜地叫了一声，纵身向前，拦住了蛇的去路。
　　红颈蛇听到猫叫，将头高高昂起，伸出吓人的红须，张着大口，吐出毒汁。
　　黑猫坐着，用前爪慢条斯理地梳理着黑须，不时发出呜呜的轻叫。好似说：“怎么样，我们来较量一番如何？你要有胆量，就不要逃走。”
　　蛇猫对阵了一会，猫向前移移身子，蛇也鼓着大口，向前移动。猫将尾巴竖起摇来摆去，蛇也抖头晃尾。一对冤家摆出生死决斗的阵势。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紧张地盯着这蛇猫相争的场景，连大气都不敢出。
　　猫伸出前爪，向蛇打去。蛇也昂着头，红须直抖。一会蛇进攻，猫回避。一会猫出击，蛇前迎。猫以爪为武器，蛇以头口自卫，你来我往，大约斗了十来个回合，不分胜负。直看得我惊心动魄，目瞪口呆。
　　大约蛇经过实战，发现自己不是猫的对手，将尾一甩，转过身就逃。猫奋起向前一纵，它的双足把红颈蛇的头给按着了。随后它喵地叫了一声，狠狠吸着气，猫肚胀大成一个近似圆体。它再轻轻地把蛇头给含着，然后放开两脚。蛇不断挣扎，一圈一圈地将猫缠住，想把猫缠死。过了好一阵，黑猫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它的体积缩小后突地放开红颈蛇，一跃就跳在了蛇的一旁，蹲在那儿，用爪在脸上抓刨着，同时呜呜地鸣叫，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红颈蛇张头望望，它不知猫欲擒故纵，玩了一个计谋，昂头奋起逃跑。谁知它还没跑多远，黑猫又一跳从天而降，把它的头又按着了。蛇只好挣扎，再次用身子把鼓圆了腰的黑猫缠着。猫又如前放开红颈蛇。这样经过几次搏斗，直到把红颈蛇整得精疲力竭。
　　猫见蛇睡在地上不再挣扎，呜呜叫着，好像在说：“你还在装死？”伸出前爪，把蛇抓起又放下。红颈蛇再次奋起向前梭去。可它的力气大不如前，速度也慢。猫在蛇前进的道上拦着，直到蛇一点精力也没有了，猫才坐在蛇的身旁，伸出两只前爪，左右开弓，不住地轻拍蛇头，想逗撩红颈蛇再起反抗。蛇没了力气，任由黑猫摆布。
　　这时我的眼都看直了，在心中叫道：“太精彩了！”
　　猫这才坐着，抬起前爪将胡须理理，再低下头去，张嘴把蛇含着，只听嚓的轻响，蛇头被猫咬破了几个牙口，鲜血直流。猫放下蛇头，向我望望，好似说：“现在该我美餐了。”这时我突地惊醒了，想到蛇想吃鸟虽然可恶，但它是我用石头打下树的，才成了猫的猎物。蛇要是被猫吞食，那自个儿就当了猫的帮凶呀！我忘了红颈蛇有毒，几步跑上前去，飞起脚将猫踢开。
　　猫受到我的突然袭击，鼓着大眼，大声抗议。看到红颈蛇艰难地梭进了寨墙的石缝，它才喵喵地叫唤着怨恨地离开。
　　这时炊事员说饭做好了，叫我快去吃饭，我才怀着说不出的心情离开寨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