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西都市报 -A13 宽窄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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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磨

  

□杨秀建

  一个明媚的春日,狗娃领着福娃,回乡下老家扫磨。
  狗娃不顾路途艰辛,每年都要跑趟老家,亲手推一回磨,里里外外角角落落仔仔细细地扫一回磨。
  狗娃老了,力气小了,再也无法独自实现推磨、扫磨的愿望。他先是带儿子山娃回老家帮忙扫磨,后来山娃突发脑梗走了……眼下孙子福娃上高中,手臂隆起的肌肉疙瘩,足以转动五六十斤重的青石磨盘。
  石磨依然,年少不再。狗娃背靠竹椅,微闭两眼,思绪又飞回到久远的童年时代。
  在物质匮乏年代,天生饭量大的狗娃,除了上山挖野菜摘野果,下水摸鱼虾捡田螺,偶尔偷摘村民自留地里的瓜果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堂屋门坎上,等着村民端着极少的大米、麦子、高粱之类粮食来自己家磨粉,然后清扫出磨里残余的粮食。
  狗娃扫磨有了意外发现:村民扫磨,居然没有扫两扇磨中间,磨缝间遗留了不少粮食。狗娃窃喜,大概辛勤忙碌的村民忘了吧。
  身子单薄的狗娃踮脚站在板凳上,手搬肩扛,居然掀开大石磨,把磨“牙齿”缝里的粮食一点不剩地剔扫干净。他拿出吃饭的洋瓷碗,从水缸舀点井水把粉搅成稀糊糊,放灶坑里煨香了,小口小口地吃。
  谷子去壳,自家的磨解决不了,得用碓舂。娘于是背着晒干的半箩稻谷,牵着狗娃,朝村头唯一有石碓的旺财大伯家走去。
  舂好谷子,娘用手一捧一捧从臼里掏出来放回箩筐。完了,娘解下麻裙拍打着身上的谷灰说:“娃儿,回家娘给你熬白米粥喝。”狗娃指着石臼说:“娘,下面还压了些谷米哩。”娘摸摸狗娃的头说:“娃儿,碓嘴下面的可不能动噢!”
  回家还没进门,桂花嫂跑来还斧子,顺带送给狗娃两个桐叶粑粑。娘放下背篓对狗娃说:“娃儿,你进屋把喜盘取出来,待会儿还富贵他娘。”一会儿,狗娃端着空盘子出来。娘呵斥道:“不兴空盘还人家,多少得放点东西,这叫‘回盘礼’。跟别人来咱家磨粮食,咱去别人家舂谷子特意遗忘点粮食一个道理。”原来,石磨里的“秘密”是淳朴的山民相沿成习的传统美德。
  “爷爷,磨好啰——扫磨!”福娃的欢叫声把狗娃拉回现实中。狗娃庄重肃穆地走向石磨。他拿起细高粱秆现扎的饭扫把,从里到外,由上到下,一下一下地扫磨,一丝不苟。
  扫完磨,狗娃端起半笸箩苞谷粉,接着进厨房忙活去了。
  早已恭候多时的老石匠开始给石磨做全身护理。清洗卫生死角,修补内外裂纹坑洞,打磨、加固石磨手柄、磨架、磨斗和磨芯。尤其上下两扇石磨的“牙齿”,须重点保养,“叮叮当当”一錾一錾地凿,修复得锋棱线直、深浅均匀,这样磨出的粮食才更精细更均匀。
  狗娃揣着鼓鼓胀胀的红包,福娃提一篮热腾腾的窝窝头,在一片玫瑰色的霞光里,爷孙俩牵手朝村敬老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