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门口有一条颇为雅致又有生活气息的小巷,记得唤作“靛花巷”。以前我常嬉闹于巷子中,距上次离开那里已经过了三个春秋冬夏。今日抬笔,借笔墨浅吟低唱,徘徊在光阴流转的四季。
当灿烂的阳光裹挟着春日里特有的散漫与倦意,顺着飞檐上细细雕琢的小兽淌下,我常一个人捧着本书坐在树下邂逅这安然春光。树木的嫩叶被暖风吹得微微卷起,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那时候我很喜欢杜牧的那句“春风十里扬州路”,却也无心在春日的疏懒里念着一首诗。靛花巷的春总让人醉得无心想念他处。看着看着书,偶尔能听到江南来的沈阿婆轻轻唱起《天仙配》,不知谁家的花探出头在墙上温婉地开着,粉红的花瓣像邻家阿姐笑起来时脸上的霞。风像个自由浪漫的吟游诗人,吹着的花瓣纷纷扬扬落在头顶、鼻尖、路旁,路过的人都被花的香气包围着,温柔又静谧。后来在课文里学到黄庭坚那句“春归何处”,总无端地同他一起忧虑春何时再来,花何日再开。
暑气热烈的时候到木格花窗前吹吹风,晚风顺带捎来一股润和着暑气的饭菜香,抬头只见远天的一抹橘色晚霞,低头听到街坊把麻将搓得稀里哗啦。吃完饭在院子里睁大眼睛试图找到星星,运气好的话,巷子里卖西瓜的小贩会让你尝上一块,甜甜的,冰凉冰凉。盛夏的小巷拢着烟火人间。
秋天的序曲,则是梧桐一叶。枫叶被染成了橙红色,仿佛给秋天上了一层莫奈的画一般温暖又明亮的颜料。此时,大簇的桂花开放,香气浓郁又沉静,让我不得不认同辛弃疾的那句“怕是秋天风露,染教世界都香”。缓缓穿行于巷中,淡抿一口茶,天地之间,秋凉的空气中带着桂花糕点的香味。
……
风带来故事的种子,时间使其发芽。记忆里的靛花巷伴随着我那美好的童年,安静地停留在我的心底,像百合好闻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