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老家灶屋前有一块自留地,那是母亲的天下。母亲把这块地分成了几块,有的种青菜、莲花白,有的种莴笋、白菜,有的种大蒜、西红柿,而最大的一块地全种大头菜。大头菜外形和青萝卜差不多,但比青萝卜壮实,质地紧密,水分少,纤维多,呈锥形,肉白色,有强烈的芥辣味。
冬季收获了大量的大头菜,母亲会清洗两个,用菜刀把它切成细细的银丝,在开水里一焯,去掉呛人的芥辣味,用香油蒜泥凉拌,便成了极美味的下饭菜,脆生生的,口感很好。
多数的大头菜,母亲会用盐来腌制。大头菜挖回来后,用清水反复清洗干净,大头菜的褶皱里有泥不好洗,就用刀削掉,拿刷子刷干净,然后放在簸箕或篾晒席里晒上七八天,或者用铁丝串起来晒。大头菜晒蔫了,用手捏起来感觉耙唧唧的,再放清水里清洗一下,就可以进入用盐腌制的下一道工序了。一斤大头菜放三四两盐,拌匀,盛在盆子里腌两三天就可以了。用菜刀把腌好的大头菜从中间切开,但不要切断让它连着,再依次把这两半边大头菜切成片,也不要切断,切好后再糊上拌料。拌料是用辣椒粉、花椒粉、五香粉按比例配成。做好的大头菜,依次放在坛子里,坛口用塑料袋包住,再用细绳拴紧,盖上盖子,坛口加上水,腌制一两月就可以吃了。
母亲不只是做大头菜,还把自留地里收获来的大蒜、青菜、菱角菜、蒜苗等,用簸箕晾晒起,软绵绵的了就拿盐来浸,浸一两天就可以了,再用坛子一层一层地码起来。过一段时间拿出来做汤或者凉拌,就是我们家春节招待客人的一道道美味了。
来过我们家的亲戚或朋友,都喜欢直接吃母亲腌制的大头菜,脆脆的、香香的、辣辣的,让人口齿留香,难以忘怀。母亲最爱做的一道菜是将腌好的大头菜切丝,加上蒜头丝、姜丝、瘦肉丝爆炒,在粉红的肉丝、黄色的姜丝、白色的蒜丝的映衬下,爆炒大头菜煞是好看,奇香无比……记得有一次大舅来我们家,母亲在锅里倒上少许菜籽油,用青椒丝、红椒丝、姜丝和蒜丝混合大头菜丝炒。酱红色的大头菜浸在金黄色的菜籽油里,既好吃又好看。母亲又用面粉烙饼,把香灿灿的大头菜丝夹在一张张大饼里面,就像现在的肉夹馍或汉堡包的吃法,煞是好吃。
多年以后,一看到腌制食品,便会生出许多“依恋”,似乎母亲的病痛好些了,又能撑起身来为我们兄妹腌制大头菜了。
母亲短暂的人生,是和支气管哮喘、肺病、心脏病搏斗的一生。虽然疾病折磨着她,但她没有喊过痛,为了我们兄妹坚强地活着。母亲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就像一盏快熄灭的油灯,苦苦地支撑着同病魔周旋。在我十岁那年的冬天,母亲还是被病魔夺去了生命,而我不时梦见母亲还活着,睡梦中母亲做的大头菜越来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