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西都市报 -A12 浣花溪-
A12浣花溪
  • ·冬雪白菜
  • ·过年穿新衣
  • ·母亲的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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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白菜

  

□青苇

  窗外的雪花渐渐停了,母亲站在院子里望了望天,挎上竹篮出门了。我问:“落雪天,侬要去做啥?”母亲说:“我去地里铲两棵黄芽菜回来,落过雪,黄芽菜味道老好了。”
  我是江苏人,家乡方言中的黄芽菜,即是白菜。寒冷的冬日,乡下菜地里蔬菜无非就是菠菜青菜和白菜,芫荽虽然也是“青头”,但只能做点缀。我喜欢吃白菜,胜过菠菜青菜多矣。
  积雪覆盖下的白菜,回口带点甘甜,味道特别鲜美。最简单的就是清水白菜,锅里放一点水烧开,加点菜油,白菜洗净,随手掰碎,入锅内稍煮,待软塌后,加盐、味精适量,焖烧一会儿,白菜本身蕴含的汁水便都烧出来了。临出锅滴上几滴麻油,连汤带菜装盘,吃起来清爽适口,很是下饭。
  天寒地冻的时候,辛苦劳作一整年的人们总算进入一种气定神闲的状态。肆虐的风雪,被一道门关在外头。父亲安稳地坐着,桌下的“火缸”冒着袅袅烟气,灶台的“鄧罐”上老酒烫好了,喊母亲“开摆”。父亲笃信,喝热酒要配凉菜,桌上除了鱼冻,凉拌白菜是最常见的。剥去白菜外层枯皱的老菜帮子,里面淡黄色的菜心,鲜香脆嫩,只需几滴生抽酱油,父亲就能喝得有滋有味。
  有道是:鱼生火,肉生痰,白菜豆腐保平安。年前豆腐磨下来了,便是与白菜最好的搭档。自家磨的豆腐,扎扎实实,掉地不碎,用手掰成小块,此法是当厨师的小姑父教我的,不规则的断面,可以更好入味。热锅凉油,下豆腐块慢煎至金黄色,把嫩脆脆的白菜帮子放下去炒蔫,加水滚一会儿,再把菜叶子切成细条,加调料入锅,小火煨上十几分钟,临出锅撒一点青蒜,香气扑鼻,闻之让人垂涎欲滴。
  人间有味是清欢,人尝白菜之味,亦品生活之味。古往今来,许多有识之士对清淡宜人的白菜情有独钟。北宋文豪苏东坡在年近花甲时,被贬谪到惠州,生活拮据,亲自耕种,情不自禁地在《雨后行菜圃》感叹:“梦回闻雨声,喜我菜甲长。平明江路湿,并岸飞两桨。天公真富有,膏乳泻黄壤。霜根一蕃滋,风叶渐俯仰。未任筐筥载,已作杯案想。艰难生理窄,一味敢专飨。小摘饭山僧,清安寄真赏。芥蓝如菌蕈,脆美牙颊响。白菘类羔豚,冒土出蹯掌。谁能视火候,小灶当自养。”困顿中能把白菜吃出了羊羔和熊掌的味道,寥寥数语,把诗人豁达乐观的心态,展现得淋漓尽致。清代美食家李渔在经典著作《闲情偶寄》中,更是认为白菜“食之可忘肉味”“物之美者,犹令人每食不忘”,可见其对白菜的钟爱程度。
  更有为官者,把清正廉洁的追求和人格寄托在白菜上。明朝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至天启元年(1621年)间,在江西铅山任知县的笪继良(江苏句容人),曾手书白菜碑,上刻“为民父母不可不知此味,为吾赤子不可令有此色”。其在任期间,勤政廉洁,爱民如子,治县有方,政绩卓著,深受百姓爱戴,白菜碑也被传为佳话,受后人敬仰。
  白菜白菜,人见人爱。有时候想想,这大白菜又何尝不像是老百姓的日子,虽然经受了霜风冷月里的辛劳,但你仔细咂摸,总能品到那么点甘甜的味道。